這時鎮東一座客棧中,陳遠身置屋窗,一位暗魘自天而降,落在窗臺邊,朝陳遠道:“稟魘君,殿下與彭玉蘭彭玉珊已然歸返小鎮。”
陳遠會意,道:“彭大人可知此事?”暗魘回道:“已有他人前去稟告了。”陳遠點頭道:“你且去好生盯著,密切留意彭玉蘭的行舉,若是她藏有不軌之心,你須得不惜一切代價護殿下週全。”
陳遠常年待於南境葉雲山周圍,徐青幼年時,他便受到彭槐訓習,跟在彭槐身後好生學武練功,而後彭槐回至北都,他便負責護佑徐青平安,故而每當徐青受同僚欺辱時,陳遠都會暗地裡加以幫村,不過這些徐青是渾然不知的,陳遠天資上佳外加勤勉周到,已然位極暗魘之首,南境暗魘多年見不到彭槐,南境一應事務皆有陳遠打理安排。
故而習以為常地喚他作魘君,如今彭槐知曉此事,倒也不甚在意。
暗魘當場領命,正欲縱步飛走時,忽記起另一件事,足履懸空復又回身道:“還有一事卑職忘記陳了,那玉笛青瑤觀主陸雲湘也隨他三人一道回了。”
陳遠面露疑色,忙道:“你說什麼?陸雲湘與他們三人一起?她為何會出現在此?”暗魘搖頭道:“卑職也不知為何?”
陳遠先前已然見識過陸雲湘的本事,玉笛鎮時便已然著了她的道,當時自身欲擒住趙平回返葉雲,邊陽郡主趙璃擋在其前,自己便與她大戰數十個會合,而後卻被陸雲湘所救,那時自身已然氣力不支,才敗在她的手下,不過即便自身內力充盈,想必也不會是她的敵手。
這般人物現身於此,勢必會起不小風波,陳遠決意親自前去尋彭槐商議。
由是朝那暗魘道:“你且去多多加派人手,定要盯住這個陸雲湘,萬萬不可讓她溜了,也不可輕舉妄動。”
那暗魘領命走開。
陳遠竄出窗門,翻身至屋頂,快步輕走至距此三里的客棧之內。
此時彭家二位小姐已然到至客棧內,陸雲湘陳明林旭等人已然到了小鎮休歇,自己要去同她們會合,徐青得知林旭也到了小鎮之內,隨口一言,說要去瞧瞧她們是否安虞,而陸雲湘面色顯異,託辭林旭她們自然平安無事,要徐青不必掛念,又讓他還是先隨彭玉蘭回去,稍後待林旭等人收拾好細軟,再來與徐青一道回玉笛山。
徐青微感詫異,陸雲湘急著與三人辭別,快步走進人群,身影漸失,徐青心中藏問卻也得不到求證。
由是三人進了客棧,陳遠已然身置彭槐屋內,彭槐經陳遠所言,得曉了陸雲湘出現在此,青瑤觀主的大名彭槐自是有所耳聞,故而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視向陳遠道:“你覺得這個陸雲湘是否會對我們不利?”陳遠道:“此人內力高深,一直以來陸雲湘皆與殿下待在一起,他二人同為江湖人,應是不會加害殿下的,陸雲湘在此反而更能替咱們看著彭玉蘭,以陸雲湘的身手,若是彭玉蘭有何不軌之意,她定然不會令她得逞的。”彭槐道:“可若是陸雲湘得曉了殿下的身份,得知他並非是一介江湖草莽,而是先帝的遺孤,北都的皇子,身居皇家血脈,朝廷中人向來與江湖對立,而殿下又是大梁皇族,那陸雲湘必定會挾持住殿下。”陳遠道:“為何要將殿下挾持?”彭槐道:“當下局勢乃是北廷塞林軍佔據淺水一帶數百重鎮,淺水幫弟子不是被屠戮至盡,便是逃命不見身影,且聽太湖境屬的暗魘傳信鴉來報,虛境山已然被塞林軍佔據,蕭嵩此時就在虛境山上,太湖宗門覆門毀派,如今江湖勢力已然折損過多,北廷雄獅佔據上風,倘若能擒得皇子加以要挾,定然能逼得北廷退軍。”陳遠道:“可殿下是先帝遺孤,又非今朝皇子,塞林軍又何必顧及?”彭槐道:“此次南下征伐的統帥你可知是何人?”陳遠道:“自然是趙平....哦不...是蕭嵩,趙平只是名義上的統將,實際上幕後之人當是蕭嵩才是。”
言罷稍加思索,而後驚道:“魘主,你所道之意是陸雲湘用殿下來要挾蕭嵩,而蕭嵩正好看重殿下,必然會聽話撤軍?”彭槐道:“正是如此,玉蘭已然陳明瞭蕭嵩的意圖,若陸雲湘得知了這一切,難保不會採此捷快之法為江湖勢力爭取時日。”陳遠急道:“可這陸雲湘不若尋常人那般好對付,我們又如何確保殿下的安危?”
言罷瞧著彭槐的冷峻神色,便急著補道:“不過若是魘主親自出馬,那陸雲湘當也翻不出甚麼浪。”彭槐道:“你可有遣人跟住陸雲湘?”陳遠道:“魘主放心,屬下已然加派了人手。”彭槐道:“你速速親自過去察看,定要密切留意這個陸雲湘。”
陳遠領命撤步躍出窗外,彭槐走出屋外,卻見到徐青外加彭玉蘭彭玉珊三人走上木梯,三人見到彭槐,皆是視若無睹,待得上得二樓時,彭槐走過來朝彭玉蘭道:“你去何處了?這般任性也不知顧及你妹妹玉珊的感受,外頭風大,你也不怕她受了寒?”彭玉蘭冷道:“爹爹倒是是極為在意玉珊的安危,玉蘭知錯了,爹爹若沒有處罰,玉蘭便要回屋歇息了。”
彭槐見彭玉蘭言辭冰冷,絲毫沒有悔悟之意,暗知她心中仍有芥蒂,見到徐青安然無恙,卻沒見到陸雲湘的身影,略感詫異,卻也不便多問,由是轉身走開。
彭玉蘭與彭玉珊同回一屋,徐青回至寢屋,閉門躺榻冥想,腦中始終猜不透彭玉蘭的心思。
而陸雲湘自辭別了徐青等人後,獨自一人速速朝東側走去,暗想還好沒讓徐青跟了過來,不然倘若知曉了幫主已然故去的訊息,再三追問下,林旭必然會將虛境山失利的實情盡數告知,定然會引得徐青思謀儘快去太湖境屬一探究竟,而蕭嵩等人便在虛境,豈非會讓徐青陷入死境不得自拔。
正思度間,忽覺背後似是有人跟隨,陸雲湘當即得知那定是彭槐派來的暗魘,嘴角一勾,迅疾施展輕力,墊足飛起,身後藏於隱處的暗魘一時慌急,紛紛拿出他們最為擅長的尋身術,快步趕追上去,然陸雲湘東拐西繞,將那幾位暗魘繞得暈頭轉向,終究還是讓陸雲湘逃失了蹤影。
陸雲湘見身後無人暗隨,便朝客棧行去,一柱香後,陸雲湘已然站在棧館前,邁步走進棧館,尋二樓走到林旭屋前,輕輕敲門,而後屋外傳來腳步聲,木門徐徐開啟,屋內現出一女子,正是林旭。
林旭等人清早起榻用膳,侍者將昨夜陸雲湘回棧訊息告知林旭外加兩位玉笛女徒,林旭等人皆是一怔,昨夜入睡太深,況且陸雲湘的身手,尋常江湖子弟自然是察覺不到的。
林旭急問陸雲湘現在何處,侍者道:“陸觀主要小的先知會你們一聲,她欲去探查一些訊息,讓你們不必擔憂。”
三人會意,匆匆用過早飯,林旭又回至屋中,她本欲同陸雲湘一般外出好生探探訊息,看這附近是否當真有暗人潛伏,轉而一想,倘若自己貿然出棧,房中師太屍身便無人看顧,況且自身功力低微,怕是還未發覺暗手潛伏,卻要被暗人察覺並緊緊跟住,由是不僅棧中餘下三位的性命有危,而且師太的屍首或會被察。
由是隻好回屋中看守,轉而躺榻沉思,待得陸雲湘折返客棧,此時林旭見到陸雲湘,心中大喜,忙將她拉入屋中。
陸雲湘坐椅喝茶,林旭便在一旁問長問短,問她昨夜風雨交加,是如何避雨的,今早又是去了何處,陸雲湘回道:“我瞧到了徐師弟,還有彭家五口,鄭師兄還有葉師姐,他們皆在尚舒客棧。”林旭大異道:“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不過我記得他們是早已駕車往皖南趕去了,為何會停留在小鎮?”陸雲湘道:“許是玉珊小姐經不得過度疲勞顛簸,而我們有些著急,且茶莊侍者熟悉地形,擇選了近道才趕上她們的罷。”
林旭點頭恍悟道:“原來如此,既如此何不大家一道出發,路上也有個照應。”陸雲湘道:“師姐,他們皆是不知幫主已然歸天的訊息的。”林旭疑道:“你還未告知他們?”
陸雲湘搖頭,二人聊了許久,而後隔牆客屋中的二位女徒聽到了談話聲,便來到了林旭屋中,見到陸雲湘安然歸來,心中大為高興,四人好生商議著回幫後的一應事務。
待到陸雲湘回至屋內時,心中想著不論如何也不能讓徐青重返太湖境屬,可彭玉珊的弱症也不可不顧,玉笛山中雖是靈丹妙藥居多,可自身不通藥理,所知藥物也沒有能治好弱症的,昔年聞名天下的醫聖醫仙已不復存留。
照目前這種情形來看,世上已是無一人可根治彭玉珊所患的弱症,由此可見彭玉珊真得依賴蕭嵩的續血丹方可活命。
既不能讓徐青陷入危境,也不可放任彭玉珊的弱體病軀不管,陸雲湘一時思不出對策,也不再休歇,開啟窗門奪至外頭,飛簷走壁,復至尚舒客棧周旁。
客棧近旁雖有暗魘潛伏,卻對陸雲湘的到來渾然不知,而陸雲湘卻對這些暗魘的部署大致清楚。
就這般蟄伏在屋瓦窗簷,聽著屋內的動靜,待了整整半日。
這半日內,徐青置身屋內等候陸雲湘等人收拾好細軟,來尚舒客棧與自身會合,他本想著彭槐既然身懷武功,彭玉蘭武力不弱,護送彭玉珊至玉笛山綽綽有餘,而自己卻是想回太湖境屬同師尊葉跡會合。
再尋機好生詢問他彭槐之言是真是假,然彭槐託辭為自己安危著想,試圖傷害彭玉蘭。
如此一來自己便不能走開,定要向彭槐解釋清楚,令他們真的篤信自己並非是甚麼皇族中人。
轉眼間已至慕時,徐青開啟屋門,下樓見到彭玉珊彭玉蘭外加彭玉博與彭夫人四人正圍桌敘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