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環境中,伸手不見五指,白無言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卻發現睜開與不睜沒有任何區別,索性又閉上了雙眼。
四下無聲,落針可聞,然而這並不是令人心安的靜謐,這份靜,可怕無比,令人心底如同荒涼腐敗的大地般,瘋狂滋生出無盡的孤獨、悲涼與無助。
白無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抬起手掌衝著天空,自嘲地苦笑道:“這就是死後的樣子嗎?還是說,我來到了地獄?”
被打落懸崖那日,他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這個懸崖實在是太深了,深到他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往下墜,彷彿無窮無盡一樣。
剛開始,他還對那令人難受的失重感有些反胃,到得後來,便漸漸適應了。再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失去了意識,醒來以後就已經身處這片相當於廢了雙目的陌生之地。
懶得動彈的白無言胡思亂想著,想象著會不會有無常之類的東西來尋找自己,自己將自己嚇得脊背發亮,汗毛微豎。
忽然,無邊的黑暗之中,隱隱傳來了一陣細微的笑聲,許是沒有視覺後聽覺靈敏了許多,白無言耳朵微微一動,連忙坐了起來,神色緊張地看向傳來笑聲的方向。
那笑聲陰森而充滿戲謔,絕對不是什麼善類,難道真的是索命勾魂的無常來了?
“是誰!”他壯膽似地大喊出聲,可喊完之後臉上又添了幾分自嘲,自己都已經死了,怎麼還這般膽小怯懦,情況就算再壞,難道還能再死一次不成?
雖目不能視物,但他能感覺到四周空曠無比,可那濃濃的黑色卻彷彿一頭無處不在的恐怖夢魘,將他的聲音吞噬一空,連半點回音都沒傳出來。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
彷彿在回應他的問話,一道道重重疊疊的詭異說話聲從四周湧了過來,聽上去不是一個人,而是有著成百上千人在圍著白無言同時發聲。
那一道道宛若來自陰間的聲音不斷響起,語氣由最初的疑惑不解漸漸變為了憤怒,最終更是成為了一聲聲瘋狂的尖聲嘯叫。
白無言眼神湧出一片慌亂,他不斷扭轉身子,徒勞地望向四周。隨著聲音愈發尖銳刺耳,他痛苦地捂住雙耳,然而卻無濟於事,那些尖叫聲就像是沒有經過耳朵,直接進入到腦海中一樣。
“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超前一撲,跪倒在地,不斷用腦袋使勁朝地面撞擊,砰,砰,砰……額頭的面板被他硬生生地磕破,鮮血順著臉頰與鼻樑流淌而下。
然而他根本顧不上這些,現在的他只感覺有數不清的如同雜草般纏繞在一起的黑影在自己腦袋裡,他們渾身魔氣環繞,相互爭吵怒罵著,甚至大打出手,攪了個天翻地覆,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砰,砰,砰……
聲音越來越輕,不知已經撞了多久,白無言嘴唇慘白,頭暈目眩,失血過多的他一頭攮在地上,彷彿徹底死去了一樣。
這時,詭異至極的一幕出現了。
“咯咯咯咯……”沙啞陰冷如同沙子摩擦般的笑聲自白無言的喉嚨中傳了出來。
用面額貼著地面的他猛地從地上彈坐了起來,卻依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四肢無比詭異地扭曲著,朝後伸著撐在地上,傳出一陣陣咯噔咯噔的怪聲,極度令人不適。
那雙被血汙遮蓋住的眼睛倏地睜開,他的臉上滿是狂熱的神色:“為何!為何不吞了這個懦弱自卑又愚蠢的廢物?”
下一刻,他的神色又變為了一片毫無感情的冷酷:“他的靈魂與肉身都過於孱弱,我們若是強行佔據,只會讓他完全崩潰,而我們現在的樣子,暫時還需要他好好活著。”
短短几分鐘內,白無言臉上的神色如同川劇變臉般轉換了十數次不止,每一次轉變,他都像是徹底換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