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打趣道:“各位前輩,各位修士,公羊穿水,以及青水宗各位道友,尤其是那幾位姑娘,請過目。”
“當年讀書先生有稱,在下是個七分痞性兼三分才氣的潑皮少年,實不相瞞,在下並不這麼認為,常某人應是七分才氣三分痞性,與公羊穿水一般,琴棋書畫均有染指,不過染的好不好另談,好壞與否,自身說了也不說,當然在下也是見過那些沽名釣譽的文人,恨不得旁人將自己誇上天,所謂文人所做的學問應當不分優劣,百花爭豔不過是一幅畫罷了,並不能說明什麼,倘若稍後各位瞧見了鄙人的畫後,若是覺得妙,請莫要出言,若是覺得相比公羊穿水的畫不如,也請莫要出言。文無第一,這話還望各位能夠理解。”
主持花榜這離人簡嗤笑,“好個能言善辯的少年,還未比就已說出了軟話,這是打了退堂鼓麼?”
臨風前輩倒是極認同草鞋少年的這麼一番話,正翹首以盼這位少年能將這一鍋亂粥的畫給如何轉變。青石上的公羊穿水如是,應聲:“常道友,所言極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徐秋嘴角帶有淺淺的笑意,將這案臺上的一掌生宣紙給猛然抽出,遂竟直接窩成一團,直接丟在了一旁,木板舟上四位前輩正不知所意的時候,徐秋猛呼,“喏。”
生宣紙是兩層,上一層,下一層,方才徐秋所抽出的不過是上面的一層,留下了一張仍在案臺上,徐秋刻意用這天地三清術聚了一番雲霧在其中,從這一團雲霧之中隱約可見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兒,正以世人難得一見的盛況成形。貫丘元洲當即站起身來,往這青石一方瞧來,一對招子寸尺不離這一張生宣紙,一旁的雪南山如是,相比貫丘元洲,從容了一些,雖然不知徐秋耍的是什麼把戲,但覺得不會丟了青水宗的顏面,至於另外兩位不識文墨的前輩麼,公羊玉戲謔一眼,虞山吳掃了一眼,瞧不出什麼名堂,沒了下文。
公羊穿水的臉色越發雪白,噓噓弱弱,走近了一步,往這雲霧之中的畫卷瞧去,喃喃自語,“天縱奇才,奇才奇畫,吾輩不可比。”
徐秋雲淡風輕一笑,大袖一揮,將這雲霧揮散,朦朦朧朧的畫卷終是顯現。
“一年春色摧殘盡,再覓姚黃魏紫看。”
一牡丹,畫卷之上正是一朵牡丹,三三兩兩的清瘦綠葉,一牡丹側身應人笑意盈盈,叫人光是瞧上一眼此生再難忘懷,這話說的自然是有道理,牡丹為花中之首,此間用那青樓女子來說,也算是花魁,可不是尋常女子可比。
昔日,文人墨客可是留下了不少關於稱讚牡丹的詩詞名篇來,在此就不一一列舉,且拿一句來說,“花開時節動京城”,其意可想而知。
青水宗幾位姑娘這時候早是淪陷在這一牡丹之中,尤其是顧辭舟,這位可是見識過徐秋音律造詣,回稷山時候,以為徐秋已是一位不得了才人,誰知本事竟是層出不窮,委實寶藏。至於木板舟上的公羊玉也是委實一愣,這一牡丹畫的甚好、甚妙,若不是青水宗的緣故,恐怕連她都要稱讚幾句,或是高價給收回青木宗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眼下這個時候,她可是半句好話說不得,瞧她的端坐的身子稍微有些不自在,許久聽她唸叨:“畫是好畫,可就是偏了題意吶。貫丘前輩所言可是‘百花爭豔’,這位常小友所畫僅是一牡丹,算甚百花爭豔?”
虞山吳壓根不懂,但也在一旁幫腔,“就是,你這一牡丹怎能抵過穿水小友的百花,就算是打架麼,也打不過唷。”
貫丘元洲這時也有些犯難,詢問這位草鞋少年,“常小友,老夫所出之題確實百花爭豔,而你這一牡丹,有甚講究麼?”
青衫少年聞言淺淺一笑,若有所思繞這一牡丹走了幾步,與這公羊穿水對視一笑,再是與這木板舟上的雪南山聲道:“前輩,可否借在下一物?”雪南山聞言,有些錯愕,卻也不見外,“借何物?”
“借一杯茶水。”
徐秋一指雪南山身前的一盞茶水,雪南山雖然不知這位少年是何意,不過既然開口,那一定是借,立馬將這身前一盞茶水給打了去。
徐秋將這一盞茶給借了過來,輕輕用這茶蓋颳了刮腹頭的茶葉,大吃了一口,卻並沒下肚,而是胸有成竹一笑,衝著貫丘元洲一指這一張生宣紙上的牡丹,下一息,這位少年竟又是做了一件荒唐事,一口茶水盡數的吐出,茶水全然灑在了這一張生宣紙上,有如牛毛春雨,洋洋灑灑而下。
貫丘元洲:“這、這是何意?”
不過一句之後,立馬沒了下文,不光是貫丘元洲,在座任何一位都是舌橋不下。這是什麼本事,這是何等手段,世間竟還有這等作畫之方?生宣紙上的牡丹此間有如鮮活,宣紙接連處,竟是遊動墨絲,本就是盛放的牡丹,此間更是‘放肆’,肆無忌憚的將這花瓣給垂開,一瓣壓一葉。約莫三息,一幅畫卷而已,竟是熠熠生輝,空夢山水一牡丹,當真有了‘花開時節動京城’這句名句的韻味。更為稱奇的是這南山之上陡然偏偏而至七八蝴蝶,似是這牡丹形神兼備,惹的這蝴蝶以假亂真,前來依附在這牡丹花瓣之上,這時,徐秋送回了茶盞,走過牡丹,一步一句:“常某人以為,百花爭豔所言應是春色一片的盛況,之所以在下只作一牡丹,也正是因為如此,試問春色牡丹,有那朵花兒可比?再者而言,貫丘前輩立出百花爭豔這麼一題來,定是與今日花榜爭席有異曲同工之妙,三宗修士有如這過江之鯽,蜂擁而至此地,為的不正是這花榜之位麼?牡丹為這花中之首,花榜小輩乃是小輩之最,當真不貼題麼?”
公羊玉聞言,臉色青紅,張口卻啞言。
貫丘元洲暢懷一笑,“正是此意吶,老夫不才,能想到卻是說不出口,還是這位小友有大學問,如此一來,這幅百花爭豔牡丹圖,妙不可言吶,倘若今日桃花庵前輩在此,恐怕怎麼也要欣慰一番,三宗之中竟能出了你這般的人才。”
徐秋拱手作揖,“前輩,謬讚。”
“實不相瞞,貫丘某人曾與桃花庵也算有些交情,不知這幅畫小友可否割愛,待老夫攜此畫上了桃花庵,也好去賣弄一番我三宗小輩之姿。”
徐秋當即二話不說,將這一幅畫給送上了木板舟,貫丘元洲如獲至寶,將其好生的收入了袖口,再是笑看徐秋小友,“良人良能。”說罷,與這雪南山續道:“青水宗了得吶。”
雪南山淺笑,並未回話。
湖畔釣叟與這提著魚簍子的漁童破罵,“瞧瞧,瞧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這小子不論到了何處都好裝上一裝。”
漁童:“那得也要是有本事才能裝吶,若是你,你能作畫麼?百花爭豔就不說了,你能畫出個小雞啄米就不錯了。”
魚簍子裡有聲道:“本尊親選的人還能差了麼?”
釣叟氣不過,“老子不與你理論,大漲如能屈能伸,床上床下亦如此。”
白雲深處,鴉雀無聲。
兩位姑娘以及那位喜檳榔的老人見紛紛是面面相覷,此間最為驚訝之人莫不過花外,好似瞧見了甚不得了的事一般,小口微張,“這位少年,百花爭豔一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