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這一位青衫草鞋的少年走過山頭的時候,恰好青石上的那一位如入定了數十年的少年陡然睜開了眸子,淺淺回首往這一方瞧來,不過入目卻是不見一人,只有青山與綠水。
此行青木宗徐秋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行走天池之中光是憑藉足智多謀是不頂用的,必要的時候修為才是硬道理,就如同先前的青木宗老祖王鷺,若不是樓三千在此恐怕今日的徐秋走不出那一方青木陵。徐秋斜視樓三千,和煦春風,樓三千正與段三郎與鱉三說笑哩,徐秋覺得這樣很好,哪怕做的事不光鮮了些,可與三年前那般風餐露宿的日子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當然,並不是說徐秋吃不得風餐露宿的苦,而是這其中的孤獨最是難忍,就例如,池塘裡釣魚,一連釣了三天,終於在第三日的日暮時候釣上一條三斤重的魚,猛然回頭吆喝,卻是無人應,再瞧瞧那魚,就好似個笑話。
青木宗一趟,用時不過一個時辰,鵝毛扇中不光是收下了數千枚的尋常丹,青木宗的老祖與公羊玉夫君的骨灰,還有從馬與池餘之間的往事,對了,以及迎春劍道。猶記一夜春劍中殘靈聲天池中有一位名為迎春的小兒,屆時遇見了也要叫徐秋一聲師傅。
總而言之,天池一行算不上坎坷,但也稱不上一帆風順,好幾次若不是自身機智過人,小命早是丟了。至於之後的事,徐秋盤算著要尋到浦南江村的那一位姑娘,姜阿仙的夙願三枚前輩,以及青城門中的那一位修為了得的姑娘,不對,應是兩位,前些日子黑水集中又結識了一位花外女子。不過眼下麼,定是不能輕饒了青木宗與青山宗,這兩宗門徐秋本來就是不待見,前者是沽名釣譽,後者是蠻橫無理,更是傷了顧辭舟的軟弱心腸。
青木宗算是徐秋初次做這黃雀在後的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生疏,不過這一趟走了下來,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當即,徐秋與三位老師傅招呼一句:“三位老師傅,咱們前去青山宗,如何?”
樓三千很是得意,至少經歷這事之後,一向裝腔作勢自詡讀書人,有氣節在身的徐秋並沒有說三道四,甚至從徐秋的一對招子裡可以瞧出零星半點的期許,樓三千心念念:“不愧是我樓三千瞧上的小輩,如此上道!”說罷,樓三前揚長猛呼:“青山總,走著!”
四位天池“讀書人”就這般大搖大擺的出了青木宗,而身後的青木宗遠看與昨日無異,可是不敢入其中吶,殘垣斷壁就不說了,關鍵是那一宗上下昏昏沉沉的修士就足夠讓人麻煩,另,公羊玉若是得知自身繡花床榻上的玉枕的門道都被人瞧透了,豈不是要丟死人!
青山總與青木宗相差不遠,青石劍鞘上的少年正疾射而出,穿雲過眼,踏山過水,一路以捨我其誰的氣勢往青石宗去。
青石宗好是有門道。
落於山前,抬首望去,山高樓為峰,有三片白雲兒聚在山頭,很有吉祥的寓意,不過徐秋卻是納悶,調轉了好幾番的身形,呢喃道:“此山怎麼瞧著這麼古怪?”
“古怪?”一向疑神疑鬼的鱉三還當徐秋瞧出了什麼門道。
“三位老師傅,你們瞧這山頭可是像一頭豬頭?”徐秋打量著說道,一句之後,一旁的三位師傅才是好生的端詳了一番,段三郎“哎呦”一聲,“可別說,還真像是個豬頭,瞧那南北兩巴掌模樣的山峰,就是活脫脫的豬順風吶!”徐秋笑了笑,雲淡風輕道:“難怪,虞山吳那個狗日的喜好吃豬頭肉,古人誠不我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唷。”
入了青山中,連攀小五十里,才緩至山腰,可想而知此山之大。樓三千詢問徐秋:“糟糕,先前青木宗之中將那豆腐給炸了個乾淨,眼下可如何是好?”
徐秋卻是不慌不忙,仍舊是一指自身浮塵,聲道:“山人自有妙計,區區青石宗,隨便對付一番就是。”
宗門設於山腰,依舊是好幾位守門的小兒,徐秋邁步行至山門前的時候,才是瞧見這青山總的招牌下另有一行小字:“豬頭山神仙居。”幾位小兒正打趣閒敘,徐秋湊近了,估摸著是在說些葷段子,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修士正言傳身教哩,聲情並茂,時而裝扮女子深情神色,時而輕咬嘴唇,時而揮汗如雨氣喘吁吁,惹的一旁的兩位小兒臉色泛紅一片,即是興奮又是面面相覷稍露羞澀。
忽,年紀稍長的那一位注意到了徐秋,立馬就是提刀在手:“來著何人?”
徐秋一聽,立馬上前三步,稍稍拱手,“在下君莫笑,拜見青木宗神仙!”
“一派胡言,此處乃是青山總的地方,哪裡去尋青木宗的神仙?”說話的是一位年紀不大的修士,另外一位已是有些不耐煩,方才正是前輩說到盡興的時候,忽然打斷,怎麼都是不痛快,剎時已是提劍:“你這不要命的小兒,來了青山總卻要尋青木宗的神仙,是瞧不等我等青山宗的修士麼?”這廝竟有一劍殺了徐秋的念頭。
徐秋一臉錯愕,佯裝迷路小生:“甚?此處不是青木宗麼?終究還是出門少了,就連青木宗與青山總都是尋錯了地方,在下這就離去,叨擾各位神仙了。”
說罷,徐秋退了身子,側身要去。
不過身後卻是問來一句:“後生,尋青木宗作甚?”
背過身子的徐秋狡黠一笑,等的就是這一句,若是這年紀稍長的修士不問這一句,自身也是要回頭將此話給引出來。徐秋含首,淺淺的回首一笑,這一笑的玩味可是大了去了,叫身後三位捉摸不透,徐秋刻意拖長了調子:“不可說,不可說,若是說了出口,可是要丟了命的唷。”
此地無銀三百兩。
徐秋將這些修士的心思拿捏的極準,不用多言,光是瞧一眼就能曉得這青山與青木兩宗門平日裡都是相互不待見,前者說後者裝腔作勢,後者說前者莽夫鐵頭,這些稱謂都是心知肚明的,好比兩宗修士在山門外相遇,那是定要打上一場,撂攤子就要動手動腳,不將其中一個給按在地上是絕對不會罷休。眼下,徐秋厚彼薄此,叫這青山宗的修士聽了怎麼能舒心。
枯藤老樹昏鴉,徐秋一瞧天色,又是挑眉掃了一眼這幾位,故作為難的模樣,來回踱步,終是眉一橫,一跺腳,呢喃細語的與眼前三位修士說道:“罷了,瞧這天色,估摸著是要下雨,想必青木宗也是趕不去了,一介生意人罷,腿腳不似你們。既然...不如就將這青木宗要的好玩意賣給你青山宗罷。”
說罷,徐秋從鵝毛扇之中又取出了一大鍋,鼓弄起來,惹的眼前的三位青山宗的修士不明所以,其中一位小兒上前一劍攔住徐秋手腳,“你這是作甚?”徐秋卻是輕輕一笑,沒有與這一位交待,而是與其身後稍微年長的修士解釋道:“在下君莫笑,是個手藝人,賣一些小玩意。”
“賣的小玩意?”
徐秋還以一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繼續鼓弄柴禾,舉劍的那小兒也沒再輕舉妄動,聽了持刀那一位的話,先瞧瞧再說。打山下忽來幾位,正是樓三千與段三郎以及其貌不揚的鱉三,徐秋瞧見樓三千一臉鄙夷的模樣就知曉交代的事應是辦好了,側身斜視三位修士,輕聲道:“與我同行的買賣人,腿腳慢了些。”
段三郎老遠的就傳話徐秋:“狗日的徐秋,一定要給為師一個交代,堂堂天池虎人,無量一門老祖幫你下水入田捉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