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這一手的本事七八分是由西門先生傳授,另外二三分才是樓三千傳授。西門先生教的是為人處世以及罕有的見解,樓三千教的則是修行上的事,二者都叫徐秋受益良多。
徐秋不顧三位老師傅的鄙夷,自顧自的袖間鵝毛扇裡取出了十塊黑乎乎的豆腐,笑看段三郎一眼,丟去一大把的野蒜,吩咐道:“三郎,剝蒜會否?”三郎猛點頭,手捧野蒜到了上風口剝蒜去了。
徐秋注視鐵鍋內的油溫,待到冒青煙的時候,徐秋控制了火候,聲道:“就是此時。”說罷,徐秋當幾人的面將這黑乎乎的豆腐給下進了油鍋。剎時,油鍋炸裂,“滋啦滋啦”聲不絕於耳,徐秋怕這油漬沾染到自身的衣裳上,一柄鵝毛扇擋在了身前,另外一手持青石劍鞘,在油鍋之中不住的翻攪。
樓三千與鱉三退避三舍,緊捂口鼻,後者張口破罵:“好你個徐秋,本尊賜你青石劍鞘是叫你與人打殺,你卻!”
豆腐下鍋,猛烈刺激的氣味陡然散出,樓三千隻覺老眼昏黃,這一方天地都已被這氣味給充斥。不過此間要論最慘烈的是誰,自然是那守護山門的兩小兒,其中一位已是搖搖欲墜,不堪重負,方才一股油煙撲面席來,這位小修士不知此氣味的威,還真當徐秋是在做甚美味,猛吮一口,霎時上頭,一發入魂,不同凡響,一個趔趄快要從山門滑落,另外一小兒手持一劍叫橫:“造孽,造孽,這是甚氣味。難道,莫非,不會...”
“你在炸屎?”
持劍的小兒最終說出了這麼一句,當即收回了劍,不敢上前一步。樓三千聽後當即慘淡大笑,“小子,你炸屎!”
徐秋眼下正要掌控鍋中豆腐的成色,一手持青石劍鞘不住的給這黑乎乎的豆腐翻面,對這幾位沒見過世面的小兒的話是置若罔聞。樓三千嘖舌:“嘖嘖嘖,嘖嘖,虧你還自詡是個讀書人,眼下竟然炸屎,天理何在,簡直有辱我無量一門的聲譽,嘔!”樓三千罵的慷慨,一口氣猛了,不料吸了一口青煙,當即臉色一片青紅,撤步往後退去,一指徐秋:“大逆不道,欺師滅祖。”
鱉三半條命都快燻走,“賜你青石劍鞘,你卻拿來做這攪屎棍,暴殄天物。”
看山門的那兩位算是見識了大世面,其中一位問道:“山下鄉野村夫如今已潦倒到這番地步了?竟然連這汙垢之物也炸!”另外一位半死不活的修士輕聲道:“依我看,應是這一位生意人刻意取笑我青木宗,尋常人怎會炸屎?”
徐秋高呼一聲:“好!”
說罷,徐秋手取五個小木碗,每一碗裡裝上了兩塊黑乎乎的豆腐,瞧他輕笑,“大功告成!”
樓三前:“小子,你將這屎給炸好了,之後是要作甚?該不會真的指望將這玩意給賣出去?”
徐秋輕笑,一指樓三千的德行,“井底之蛙,鼠目寸光。”
徐秋叫喚:“豆腐,豆腐,臭豆腐。天下罕見美味,八十歲老頭吃上一筷,上山打虎、四十老婦吃上一筷,坐地吸土、二十小夥吃上一筷,一夜魚龍舞。”
徐秋招呼段三郎,“三郎,野蒜剝好否?”後者聞聲,眨眼間手捧一把野蒜送至徐秋手中,不過他是含淚送來,輕聲唸叨:“徐秋小友,其實若要報復這青木宗與青山宗,並無需這般麻煩,只要你言語一聲,三郎這就單刀入山,將青木宗給蕩平,你這...傷敵一千,自殘八百吶。三郎與你師傅活了這些年,還想再多活幾年唷。”
徐秋含首,一腳提走腳邊小石子,用極輕的聲與段三郎說道:“三郎,徐某人且問你,你我可算是一日相識?”
段三郎罕見徐秋這語氣,也不敢怠慢,“不算。”
“既然不算是一日相識,那麼你應當知曉我徐某人是什麼脾性,無稽之談的話我從不說出口,沒有把握的事我從不做,好高騖遠的修行我也不曾妄想,至於借刀殺人,我更是沒有與你三位老師傅提過半句。”
段三郎寡言。
徐秋抬首,“既然三郎知曉我徐秋不是個託大的人,此番為何就不願信徐某人一次?另,至於叫你三位老師傅出手蕩平這青木宗或是青山宗的話還是休要再說了,徐某人寒心。”
段三郎聽後,臉頰左右抽動,誰也不知徐秋這一番話在段三郎的心間泛起了怎樣的風浪。他段三郎可是死過一遭的了,如今徐秋算是對他有再造之恩吶,倘若徐秋是個好面的人,叫這段三郎叫上一聲爹爹也不為過,可徐秋自始至終不曾提過過分的要求,這比段三郎從前見過的那些外表光鮮的公子好上了百倍不止,“是啊,徐秋小友所言不假,算是我段三郎草莽了。”
說罷,徐秋輕笑,雲淡風輕一指木碗中的兩塊黑乎乎的豆腐,狡黠一笑:“既然三郎如此通情達理,你就來做我徐某人的第一位客人罷。”說罷,親自送上了木筷在段三郎的身前。
樓三千笑彎了腰,“三郎辛苦了。”
三郎,一退至懸崖邊,瞻顧雲海,“徐秋,我待你如至親,你卻要謀殺我,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眼下,哪怕我段三郎就算是餓死,從這跳下去,也不會吃上一口!若是尋常的東西也就算了,哪怕氣味稍微難聞一點也可忍耐,可你這叫我吃屎,天理何在,老夫可是五六百歲了,一世英名絕不能毀在此處。”
徐秋招招手,示意罷了,呢喃一句:“罷了,朽木不可雕也,夏蟲不可語冰。”
三郎欣喜若然,欠身行跪拜大禮,“多謝徐秋不殺之恩。”
徐秋瞧了一眼樓三千與鱉三,陡然一句:“瞧不上是吧,稍後你就是求老子,老子也一筷不給你。”
鱉三捏著嗓子叫嚷:“多謝成全。”
說罷,忽有一行人從青木宗而下,雄赳赳氣昂昂,領路的那位依舊是先前看護山門的小兒,聽他咋咋乎乎,“師兄,你瞧,就是這個傢伙在我青木宗山門前炸屎,速速殺了此人,正我青木宗的名聲。”
這是一位相貌堂堂的書生打扮的劍客,眉頭輕輕一凝,瞧見了正擺弄蒜汁的徐秋,頗有玩味聲道:“閣下就是炸屎人?”
徐秋壓根不搭理他。
“難怪方才正在讀書念詞的時候,忽有惱人氣味傳上屋中,敢情是你這小廝在此做些齷齪之事,該當何罪?”
一襲長袍的書生並不著急出劍,而是饒有興致與徐秋說這惡狠狠的話。徐秋聽後,“我做我的買賣與你青木宗何干,另外你需跪地磕頭,賠禮道歉。”
“甚?”
提劍的那一位輕笑,委實被這徐秋這一句給逗笑了。
徐秋不慌不忙的端起一碗黑乎乎的玩意,一指青木宗的山門,“青木宗短淺無妨,可竟出言詆譭我這天下難得一見的美食,這叫我徐某人不可忍耐,賠禮道歉。”
這一位師兄好似聽見了世間最大的笑話,“你說這是天下罕見的美味?”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