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唱穿了,也無非是些兒女情長、長夜難眠的情愫,瞧似不起眼的小心思才是最要人命,這也是上了年紀的人酒後所津津樂道的。徐秋的爹走的早,孃親也被賣進了酒樓,按理說徐秋應是個頹廢的少年,沒有君子氣節,沒有男子的陽剛之氣,奈何他天生是個硬骨頭,教書先生他都不放在眼裡,北山說蕩平就蕩平,可就是這軟硬不吃的徐秋眼下卻是犯難了。別說女子的身子,就連女子的手都不曾碰過,想都沒想過,平日裡說的那些輕俏話也是當年豬棚裡徹夜讀《金梅》學來的,也就是嘴上說說,真刀真槍,他不行。
眼下這女子不由分說的胡脫了一通,一船的落衣,上頭立個玉人兒,她正含情脈脈的直勾勾的盯著徐秋打量個不停,神色頗具韻味,似笑非笑,徐秋此間才知曉了樓三千在先鳴集中與他說說的“韻”字是何意,這不正是韻麼?且不是小韻,韻的徐血脈噴張,口乾舌燥。段三郎此間已是呆若木雞,先前他被徐秋的輕巧話給糊住,轉眼又被女子的春光乍洩給弄的暈頭轉向,說是暈頭轉向,可他的那雙招子是絲毫不離女子身子。徐秋臉色精彩,雖然是側過身子,可總會用餘光瞄上幾眼,畢竟太誘人。
段三郎直罵徐秋不仗義!
徐秋不理不睬,不知為何,他就覺得兩男共賞一女委實有些膈應,抬手就閉了與拂塵與外界的交聯,氣的段三郎直哆嗦。
女子取出了一壺酒,也不知曉她是從何處取出來的,兩個梨花盞擺在了徐秋身前,徐秋直襬手:“姑娘,你這...”
誰料,女子竟是一指點在了徐秋的唇上,坐了個噓聲的動作,她道:“你瞧。”
她一指長空,天色陡暗,月起。
她抬手江岸,無中生柳,微擺。
她含笑倒酒,兩杯女兒,陳年。
“公子,你瞧,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如此良辰美景,不與小女做些有雅興的事麼?”
再是如何痴傻的男兒郎此間也應知曉了女子口中雅事是何事了,可唯獨這徐秋不明瞭,其實他並不是不知曉,而是刻意往別處想,他怕。
徐秋吃了一口酒:“吃了姑娘一杯酒,也算領了姑娘的意,餘下的事,日後再說罷。”
女子竟是含羞:“日後再說?”
徐秋不解,還當是女子會錯了意,解釋道:“讀書人,不可在外胡來。”
其實,女子若想殺他簡直是易如反掌,可這女子沒有神志,按照著固定的神識來應對每一位過客,否則早是一指殺了徐秋了,哪裡會這般的囉裡囉嗦。徐秋猜測,這女子定然睡不得,若是睡了怕是此生再難尋玄冥海,或是此生難處此地半步,長眠於此了。
“是小女不美麼?我瞧公子心頭仍是掛念那老者,不肯瞧我正眼,公子莫非有這喜好?”女子笑問。可不待徐秋回她,她已是乍笑連連,兩眼暗送秋波。
瞬時,徐秋只覺有些不對勁,眼前瀰漫了層層的白霧,渾身發熱,虎軀一震,歹念愈發的猛烈。
“酒?”
徐秋這才反應過來,可已太遲。
一世清白吶,難道真要交代在此了麼?
三息之後,女子曼妙的身子愈發的縹緲,雲裡霧裡皆是她!
敢說,徐秋若不是個清心寡慾,自律極強的男子,此間早是惡狗撲食了。只見徐秋咬緊牙關,嘴唇都已咬破,他呢喃:“奪我童子之身,憑你,也配?小爺既然搞不過你,那就搞自己。”說罷,徐秋一指點在自身眉心,他給自己造了一夢。
夢裡三人,徐秋蹲坐圓木登上,手捧一壺茶,對著壺嘴小口的嘬,眼前是衣不遮體的兩人偏偏起舞,正是樓三千與段三郎,二人起舞弄袖,含情脈脈,段三郎不住的對著徐秋拋眉弄眼,樓三千一個勁的搔首弄姿,關鍵的是樓三千還不曾穿上鞋子,整個屋子好似籠罩了一層瘴氣,辣的徐秋睜不開眼。
女子露出了一個千百年都不曾露出了神色來,詫異極了。
徐秋喉嚨湧動,竟對這人間少有的大美人嘔吐起來,大口大口...
徐秋睜眼之際,女子已是衣著整齊。
她回船頭,小聲暗歎:“玄冥海,玄在惑。”
少頃,徐秋才是從樓三千與段三郎的身子上回過神來,聽了女子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又是發懵。
女子一指江中魚:“千百年來,有心重權財之人來此,我便贈他無上權,無盡財,有貪圖得道成仙人來此,我便送他無上修為,有永駐容顏女子來此,我便贈她不老仙術。”
女子陡然轉身,相視一眼,她道:“玄冥海千百年來,唯獨你,才最是難解。”
徐秋見過了女子的身子,也不是很怕她了,畢竟潛意識裡她也不過是個碧玉小女罷了,他擦了擦口水,擺擺手:“哪裡,哪裡,謬讚,謬讚。吾讀書十幾載,這些文人氣節還是不欠分毫的。”
女子對徐秋這麼一段話,絲毫不在意,或是半點不曾聽見。
“江中魚兒遊。求權的人成了魚兒,求仙的人成了魚兒,好色之人成了魚兒,不老的人成了魚兒。成日成夜的江中游,沉醉其中。”
女子一句之後,瞬時心驚,敢情這江水中的魚兒都是這些年來走過玄冥海的人,下場竟是這般慘,還得虧世間有樓三千的腳,否則他是吐不出來的。
女子撐篙:“玄冥海?”
徐秋:“樓三千何在?”
女子仍:“玄冥海?”
徐秋:“玄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