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除夕宴,又在麟德殿裡熱熱鬧鬧地備下了。慣常的君臣同樂,慣常的觥籌交錯,慣常的一片祥和。
只不過,與去年只有林若孤單一人赴宴不同,今年,有個人,一直握著她的手,一直陪著她身旁,眉梢眼角的溫柔繾綣,皆只留給了她一人。
從前,命婦小姐們只是殷羨六公主嘉姮與駙馬顏綬,如今,卻多了這麼一對令她們羨慕嫉妒恨的璧人:皆是隻娶了正妻,沒有納妾。
相比之下,榮王妃林若的好命,更是讓人羨慕。
緣何?
嘉姮是公主,而顏綬則是出於御史之家,兩人之間,分明是顏綬高攀了嘉姮這個金枝玉葉,背地裡嚼舌一句“迫於公主的淫威不敢納妾”,是情有可原。
可是慕容衝,那可是東魯戰功赫赫的戰神啊!林若一個商女,孃親雖然因為太后的賞識,從一個宮女成了郡主,但這樣的家世,在這些世家貴女、官太太眼中,根本就是不得看的,就彷彿是闖入貴族群中的暴發戶,沒有底蘊內涵。她能嫁給榮王爺當正妃,那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偏偏這位人中龍鳳的榮王爺還如此一心相待,眼中只有她!
怎能不讓人嫉妒呢!
明明,他們之間沒有那些膩人的動作,但是舉手投足間的默契,分明就是向所有人昭告著他們的恩愛。
曲瀟湘來到林若身邊,擠眉弄眼,意味深長地問道:“可得雲開見灼日?”
林若看了身邊的慕容衝一眼,抬手,舉杯對著曲瀟湘淺笑,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回了一句:“知來者尚可追。”
曲瀟湘微微一愣,瞧著分明不像,但看林若樂在其中的模樣,便會意地接道:“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林若笑道:“借你吉言。”
正好走過來的淳頤聽到她們的啞謎,臉上不解:“四嫂和鳳陽說什麼這麼開心呢?‘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是五柳先生的《歸去來兮辭》?我倒是最喜其中‘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兩句。”
林若和曲瀟湘相視一笑,三人遂融洽地攀談了起來。
等散了宮宴回到府中,慕容衝第一次融入了王府裡的守歲活動。往年,他都是把所有的事交給陶福和陶管家,或是在外頭征戰,或是短短露了個面就獨自回到書房裡。這一天,他跟著林若一起,給府裡的小廝僕婢發賞銀,看著他們搶餃子,被林若塞了一手冒著金色火花的煙火棒與大家鬧做一團……
這樣的一年年,實在挺讓人……期待的。
子時的鞭炮炸響,漫天的焰火照亮夜空,闔府上下瞧著火樹銀花,不亦樂乎。幽草拿著林若早已備下紅彤彤的孔明燈,讓大家在院子裡祈願放飛。會寫字的,在孔明燈上寫字;不會寫字的,要麼以一團塗鴉代替,要麼讓會寫字的幫著寫;當然也有什麼都沒有寫,虔誠的目光追隨著那紅彤彤的光芒越飛越高,直到完全消失在視線裡。
一群人就這麼興致勃勃地忙著放飛孔明燈,全然沒有發覺,府裡的兩位主子不知何時偷偷溜回了房間。
慕容衝被林若拉著躡手躡腳地往房間的方向移動,慕容衝看著林若小心翼翼怕被人發現的模樣,莫名覺得好笑。
他雖然猜到,林若是因為體恤下人,怕破壞他們過年的興奮勁兒,才選擇悄無聲息地溜走——對於普通人家的小廝僕婢們來說,主子不在跟前,他們更放得開,但是榮王府裡卻不是這樣,大概是因為林若太沒有架子,能夠毫無顧忌地跟他們同樂,而且還有各種層出不窮的玩法花樣。可是林若這副跟皮影戲似的動作,當真很滑稽。
等回到房裡,開啟門,撲面而來的一股醇厚的酒香,讓他不自覺地深吸了幾口:“好醇厚的琥珀光!”
林若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前,噓了一聲,警惕地左看右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趕緊關上了門,小聲道:“府裡最近多了一群酒鬼,可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偷藏了這麼一小壇二十年的陳釀。”
酒鬼?
慕容衝挑了挑眉。
林若面上露出了幾分無奈,道:“還不是陸溟害的?我都沒想到他酒癮這麼大!自己喝也就算了,還煽動影衛的幾個一起喝,你沒想到吧,無音、無跡他們幾個,跟著陸溟喝了幾次酒,就盯上了府裡的酒窖!不輪值的時候,就會咪上幾口。還有老管家,上回馮嫂給他做了一道醉魚,他就愛不釋口了。府裡每隔十幾天,就得從秋姐姐那裡訂酒,窖藏的酒根本就放不住。就這壇,還是我偷偷讓雲芷到饕餮海拿來,讓竹萱藏起來的呢!”
雲芷如今有了兄長,過年守歲,便回去與雲弈一起。而房裡的這些,是林若囑咐竹萱偷偷佈置的。方才瞧見竹萱回來,偷偷跟她比了個手勢,然後跟大家夥兒開始一起放孔明燈起伏,林若才趕緊帶著慕容衝溜回來。
除了琥珀光,還備下了一小壺屠蘇酒和不少諸如吉祥果、如意糕之類的小點心。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雖然林若最鍾愛琥珀光,但是過年就是該喝一杯屠蘇酒,驅邪避瘴,在新年伊始之際求個好兆頭。
林若笑嘻嘻地拉著慕容衝並肩而坐,取出溫著的酒壺,給自己和慕容衝分別斟了一杯酒,捏著兩個酒杯,兀自碰了碰,清脆的一聲響,說道:“歲酒一盞,賜吉祥,降福祉。”
然後,將其中的一杯遞給了慕容衝。
慕容衝看著林若笑眼彎彎,目光澄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接過酒杯的時候,觸碰到了林若的指尖,好似心頭被羽毛輕輕地撓了一下。
“賜吉祥,降福祉。”
慕容衝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林若,重複了喝屠蘇酒時的祈福之語,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目光卻依然不曾離開過她半分。
林若被這樣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怯,再加上她雖然酒量好,但一杯就會臉紅,閃躲的目光更坐實了她的羞赧。
慕容衝見林若有些侷促地把屠蘇酒放到一邊,拿起了那一小壇窖藏二十年的陳釀琥珀光,雙手從林若的身後往前繞,分別握住了林若的兩隻手,就這麼以手把手的姿勢斟酒,然後在她的耳邊說道:“上一回咱們一起在屋頂暢飲,已經是前年的中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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