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是和棋院的人一起來的。”謝依支支吾吾地說道。
孫蘇合察言觀色,更覺其中有料可挖,這孩子實在是太好懂了。他努力撫平心中急切的情緒,用隨口閒聊的語調輕鬆地問道:“哈哈,怎麼了,難道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秘密嗎?”
謝依不禁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孫蘇合……嗯,那個,孫……孫經紀人,孫總,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把這裡的事情告訴我爸我媽。”
“嗯?”
孫蘇合有些意外,這就是她的難言之隱嗎,好像和我想的不大一樣,聽起來像是離家出走的少女的發言。看她的樣子也的確不像是在參加冬令營,可是她明明又有好好跟學校請假,還是跟中國棋院的團來的,孫蘇合滿肚子疑問,但是這個承諾並不難作出,他認真地說道:
“請你絕對放心,保守秘密是我的職業操守,雖然我們還沒有正式簽約,不過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把我們之間的對話內容透露給任何人。我絕對尊重你的隱私。還有,直接叫我孫蘇合就可以了。”
“謝謝。”謝依一下子放鬆了許多,她理了理額前的劉海,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就是……不過……也確實有些挺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詳細和我說一下?”孫蘇合急切想知道任何關於超本因坊戰的事情,不自覺地雙臂壓在桌面上,身子大大向前傾。
“你對這事很感興趣嗎?”謝依問道。
孫蘇合這才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表現得太急切了點,他哈哈一笑:“只要是喜歡圍棋的人,沒有人會對超本因坊戰不感興趣吧。”
“哦,嗯。”
謝依只是隨口一問,她心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反覆思量的始終是另外一件事情,是如何踢館,是如何證明自己的棋力。她已經想得很清楚,孫蘇合的出現或許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最好機會,就在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這些事情待會兒再說吧,不管怎麼樣,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孫蘇合,你不是要和那位平野理事見面嗎?拜託你,請一定幫我安排一場對局。今天在這裡下指導棋的是宮崎英樹六段,我要和他下一局。”
幾乎每天都會有職業棋手在日本棋院駐場下指導棋,只要付上一定的對局費,就可以得到職業棋手的親自指導。孫蘇合剛才聽那位客服女士講解了很多東西,當然知道這件事情。這還不容易?他想也沒想,隨口應承道:“當然沒問題。只要付對局費就能跟他下指導棋了吧,我們還是先來說說……”
“不是這樣的。”謝依忍不住打斷道:“我要跟他下的是有條件的棋。”
“有條件的棋?”孫蘇合略微一想,頓時明白過來。指導棋的對局費雖然不便宜,但也沒有那麼誇張,一般人還是付得起的。謝依要來踢館,直接付錢挑戰下指導棋的職業棋手該是最簡單可行的方式。可惜她顯然沒有那麼做。看來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謝依說道:“我仔細想過,要想一鳴驚人,對手的選擇就必須非常慎重。如果對手實力一般的話,就算贏了也沒有太大意義,反而會減弱那種橫空出世的戲劇性。要選就選無可置疑的高手,只有這樣才能一錘定音,像超新星爆炸一樣給他們留下震撼的印象,震得他們再也沒有空去想是不是合規矩。”
“如果可以的話,對手是頭銜持有者當然是最好。但是現在日本七大頭銜都集中在井上裕太九段手中,我一個無名小卒,想跟他下棋實在是太難了,所以我也沒有天真到做這種期望。”
“嗯,確實如此。”孫蘇合點頭道。這就像一個籍籍無名的網球運動員想要直接和費德勒一對一單挑,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以人家的身份地位,根本理也不會理。
謝依說道:“所以我一開始的目標是定在那幾位在過去幾年裡曾經打入頭銜戰決賽圈的強手。按理說他們也是會抽時間來這裡下指導棋的。這就是我要的踢館的機會。”
謝依分析得很清楚也很務實,可見她踢館的想法絕非腦子一熱,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但是聽她話裡的意思,事情似乎並沒有像她想的那麼順利,孫蘇合隱隱約約感覺好像把握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腦海裡雲煙般翻滾。他問道:“難道說你一直沒有等到你想要的人來這裡下指導棋?”
“是啊,我一直在等他們,可是等了……嗯,差不多一個月了吧,始終都沒等到。來這裡下指導棋的都是……”
“哈。”謝依不好意思地一聲輕笑:“我不是對他們不尊重,能成為職業棋手的都是萬中挑一的人物,沒有一個人是弱者。但職業棋手之間,肯定還是……”
謝依伸手上下比了比:“還是有差距的嘛。最近來這裡的要麼是成績平平的新人,要麼就是巔峰已過狀態大不如前的大齡選手。就像今天在這裡的宮崎英樹六段,我查過他的履歷,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有過不錯的成績,實力絕對不弱,但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近幾年都沒有在大賽中獲得過什麼可以稱道的名次。”
“你是說你在這裡等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一位當打之年的高手現身過?”孫蘇合急忙問道。
他心裡一陣激動,這情報得來全不費工夫,光是知道這一點今天也不虛此行了,而謝依顯然還知道更多的事情,儘管她自己並不明白這些情報的意義。
“是啊,很奇怪對吧?也許他們都在為了準備超本因坊戰而閉關吧。所以沒辦法咯,如果不能和他們下的話,那就只能換一種思路。”
“就是你說的有條件的棋?具體是什麼意思?”
“這個嘛。”謝依欲言又止。她咬了咬嘴唇,雙目一眨不眨地望向孫蘇合,目光之中既有懇求的意思,更有一股堅定不移的力量:“總之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幫我促成這局棋,好嗎?我會用毋庸置疑的結果證明自己的棋力。其他的事情,下完這局棋再說吧,所有奇怪的不奇怪的事情,到時候我們再詳詳細細地慢慢聊。”
孫蘇合看著謝依灼灼的目光,心裡一嘆,看這樣子,不答應她的話,其他事情她也根本沒心思去想去聊。自己是帶了十萬美元的贊助意向書來的,要促成一局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孫蘇合點點頭,一口答應:“沒問題。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真正的棋力吧。我幫你安排這局棋。”
謝依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拍桌面,重重地一點頭。她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一會兒,伸出小拇指說道:“那可說定咯,不許反悔。”
孫蘇合哈哈一笑,伸手與她小指相勾,拇指相按,簽下這份最為原始的合同。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