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就這麼過去,終於廂房裡傳出了些許微弱的嬰兒哭聲,一個老嬤嬤一臉疲憊卻掩飾不住欣喜的抱著一個襁褓走了出來,跪拜道,“恭喜皇上,禪貴妃誕下一位小皇子。”
風允宸看了一眼襁褓,卻沒有伸手接過,只滿臉焦急的問道,“禪貴妃如何了?朕可以進去見她了嗎?”
老嬤嬤微怔,又喜笑顏開道,“母子平安,只是裡面血氣重……”
風允宸也不再等老嬤嬤將話說完,便闖入了房中。幾個月不見的言禪衣,瘦弱了不止一點,臉色煞白雙眸緊閉著。
風允宸驀然便紅了眼眶,小心翼翼的輕撫了一下言禪衣的臉,低聲呢喃道,“禪禪……”
言禪衣聽到聲音輕輕睜開了眼簾,望向皇帝的眼神裡滿是愛慕與不捨,她明明已經累極,全身痠軟的像被人從高空中推落。
但她還是掙扎著坐了起來,低聲道,“皇上,臣妾有話要對水哥哥說。”
風允宸微怔,但還是從床榻邊起了身。
一隻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他低頭看向他摯愛的女子,那女子小聲道,“我們的孩子叫又夏可好?感謝我在夏日遇見你,又在夏日愛上你。”
風允宸眼眶一紅,慎重的點了點頭,對著門外的公公道,“小圓子去擬旨,禪貴妃與朕之子,賜名又夏,冊封太子。張貼皇榜,公佈天下。”
門外還在候著的蘇若水不動聲色的聽著,心中卻是百感交集。見皇帝從殿中走了出來,等著裡頭的嬤嬤將床簾拉好,他這才走入了殿中。
“所有人都下去吧。”金色的床帳裡傳出言禪衣虛弱的聲音。
蘇若水不明白她剛剛生產完,正是最虛弱的時候,為什麼要宣他過來談話。
那一夜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卻也無論如何都不敢見她。
“蘇將軍可知本宮為何宣你入殿?”言禪衣的聲音冰冷至極,她不再叫他水哥哥,甚至還在他面前自稱為本宮。
“當年你爹不聽我爹的勸解,非要輔佐三皇子上位。事敗後我爹有意為你爹向皇上求情,你爹卻將所有的罪責推與我爹頭上。我爹本是忠君的純臣,卻因著你爹的一句話,成了謀逆之臣,我言家一百六十二口人命,通通為你蘇府陪葬。王嬤嬤當年尋得真相,本想將你趕出去,是我攔住了她。我以為你無辜,可你真的無辜嗎?”
“你一早便知道真相,是不是?所以你不敢面對我,總是裝著一副討厭我的樣子。你想把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殺了,所以你偷偷給王嬤嬤下了慢性毒藥,等你離京王嬤嬤才慘死在我面前,是不是?”
蘇若水的臉色微變,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反駁。
她說的都對,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對她的感情,他明白的太晚。他裝出一副討厭她的樣子,其實只是討厭配不上她的自己。
他殺掉所有知情的人,只是不想讓她知道,她的父親,只是被自己的父親誣陷,才會慘死。
“水哥哥,忘記前仇好不好?以後替我照顧好又夏,好不好?”床帳裡的聲音突然軟弱了下去,虛弱的像在臨終託孤。
蘇若水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大步上前便掀開了床簾。
床榻上斜靠著的女子因生產後的虛弱而面容慘白,手中還捏著一顆黑色的藥丸正要送入嘴裡,他惡狠狠的奪過了那顆藥,放在鼻尖輕輕一聞,啞聲威脅道,“言禪衣你想死是不是?你死了我就拿著那夜我扯破的肚兜,去告訴皇上,你愛的是我,又夏是我的孩子!”
言禪衣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怔怔的望著蘇若水,彷彿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生產很痛,她都能咬牙挺過來,但此刻她卻哭的說不出話來,她的全身都在痛,卻也敵不過她此刻的心痛。
這還是她從小就愛黏著的那個水哥哥嗎?那個完美無瑕的少年,是怎麼一步步將自己變成這副模樣的?
“太晚了,水哥哥。”言禪衣的嘴角溢位一絲黑色的血跡,她攤開自己的右手,一個已經空了的瓷瓶靜靜的躺在手心。
她突然露出一抹怪異的笑,輕聲道,“還記得嗎?你給了我一整瓶點雪,要我毒死自己的夫君……”
言禪衣大聲的咳了起來,越來越多的黑血從她的口中噴出,她的臉色也由煞白而轉為青色,死氣在她的臉上不可抑止的蔓延開來。
蘇若水終於崩潰的流下了眼淚,他上前一把抱住了言禪衣。他沒有叫御醫,點雪是他給的毒,他知道無藥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