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實在很難想象,一個生物如何能夠在一個完全密封的陶器頭顱裡面活過近千年的時間,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麼倘若那顆陶器頭顱中果然藏有一隻“金剛鑽”,它還活著麼?
就算“金剛鑽”真的有用,那麼“死了的金剛鑽”還有用麼?
還有。
陶器是要進行高溫燒製的,而這種遺體燒製而成的陶器,必是先將“金剛鑽”裹入陶泥之中再進行燒製才能夠製成這樣一顆陶器頭顱,這無疑又增加了“金剛鑽”已經死去的可能。
就算簡牘中說了“金剛鑽”只有一個弱點:“唯以羚羊角擊之即碎。”,吳良依舊很難想象一個活生生的生物能夠在這樣的處境之下活上近千年。
這與後世神話《西遊記》中那隻煉丹爐燒不死、五指山壓了五百年都安然無恙的孫猴子恐怕都差不多了……
或許還有別的說法,答案都在他手中的簡牘之中。
不過吳良倒也沒有急於去尋找答案,而是穩了穩心緒又看想了于吉,開口問道:“上面還說了別的麼?”
“這上面還說,墓主人生前研習了許多方術,但他最為得意、也最為拿手的便是‘厭劾之術’。”
于吉頓了頓,接著說道,“當初墓主人便是憑藉這‘厭劾之術’對抗被姜太公趕去倭國的呂佐,保全了齊丁公呂伋的性命,可惜仍有幾名兄弟為呂佐所害,對此墓主人直至離世依舊心懷歉疚,故而他在離世之前又憑藉自己的天賦改進了‘厭劾之術’,令其功效變得更加強大,倘若呂佐捲土重來,必可令其反丟了性命。”
“可惜墓主人的後人並未繼承墓主人的天賦,哪怕世代修習‘厭劾之術’,非但毫無長進不說,甚至連其中的奧妙都無法領悟,自墓主人離世之後這‘厭劾之術’便已經幾乎失傳。”
“為此丘氏後人一直都在尋找能夠繼承墓主人衣缽的異士。”
“直到丘氏一脈的族長丘婁嘉為了保全族人,舉族遷移到了楚國,彼時他們的處境並不好,為了防止‘厭劾之術’在他們手中失傳,丘婁嘉只得在重新為墓主人修建陵墓時,將‘厭劾之術’的真跡放入陵墓之中陪葬,族內則只留下一份手抄本供後人研習或是繼續尋找能夠繼承墓主人衣缽的異士。”
“簡牘中還說,既然我們能夠看到這卷‘如晤’,便已經證明了我們的本事,那麼便請我們也研讀一下‘厭劾’,倘若看過之後有所頓悟,那麼墓主人的‘厭劾之術’便是我們的了,倘若似丘氏後人一般無法領會其中的奧妙,也請我們將‘厭劾之術’儲存下來,尋找擁有天賦的異士傳遞下去,莫要辜負了墓主人的一片苦心。”
“除此之外,簡牘中還有一個請求。”
“這陶罐之中裝的便是墓主人的屍首,當年倭國曾有人渡海而來潛入齊國尋找丘穆公墓,試圖損壞丘穆公的陵墓,丘氏後人一時沒有防備,竟教那夥倭人得手,非但盜取了墓中的珍寶,還將墓主人屍首付之一炬。”
“他們懷疑這便是呂佐的手筆,當年丘穆公憑藉‘厭劾之術’救下齊丁公呂伋,也使得呂佐遭受了邪術的反噬,以至於半個身子失去了知覺,方術也是廢了大半,呂佐自是懷恨在心,還曾揚言要將丘穆公挫骨揚灰,只不過後來呂佐被姜太公發配去了倭國便沒了訊息。”
“因此此事定與呂佐脫不了干係,只怕彼時他在倭國已經有了些氣候,才能派人前來漂洋過海前來報復。”
“不過這些都是呂氏一脈的家務事,不需我們這些不想幹的人理會,丘氏後人只希望我們莫要再去碰那陶罐,不要打擾墓主人清淨,他們在簡牘之中表示了感謝。”
“就是這些了。”
說到這裡,于吉終於停了下來,一雙老眼卻是巴巴的望向了那個寫有“厭劾”二字的木盒。
顯然這“厭劾之術”對這個一心向道的老童子來說還是頗有吸引力的,若是吳良肯給他拿去研習一番,他自是求之不得。
“原來如此。”
吳良點了點頭。
這下也終於解釋清楚丘穆公的遺骸為什麼裝在罐子裡了,原來還真是已經燒成了骨灰,不過不是自願的火葬,而是被迫。
吳良也比較認同丘氏後人的猜測,倘若此前的丘穆公墓乃是受到倭人破壞,那麼與呂印有關的可能性確實很大。
甚至吳良懷疑現在倭國那個邪馬臺國的極具神秘色彩的女王“卑彌呼”,恐怕也與呂印存在一些關聯。
“卑彌呼”乃是倭國古代宗教“鬼道教”的發源者。
而“鬼道教”的原型又是天朝早期的“道教”,即使說“鬼道教”並非倭國原創,那麼這玩意兒總得有一個源頭,不可能憑空出現。
再加上呂印還是目前吳良所知的最早去到倭國、並且非常擅長“方術”的異士,同時早在春秋時期便已經能夠指使倭人漂洋過來來到齊國報復丘穆公,這足以說明呂印在去到倭國之後不久便在當地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力。
就算是秦朝東渡的徐福,也要比呂印晚了好幾百年。
不過倭國曆史中倒並沒有有關“呂印”的記載,而徐福可就有名多了,甚至有些野史還對徐福的家世記之頗詳。
所以這個時期出現的“鬼道教”,也有可能與徐福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