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道士擦了擦唇角的酒漬,他渾然不在意,內心清楚,只不過不說出來,李惟安瞧著他,從愣神中清醒,魏道士老的太快了,還在雲州時,瞧著不過五六十,如今一看,竟又老去了十多歲。
坐在青石上,定睛看,面上的老皮聳拉下好長,再也沒了丁點仙風道骨的意味。
李惟安發愣,也是才驚覺,汴京時的許多日子老道士消失,一回來,還是那副道袍,那柄老劍叫他瞧出老道士。
“是什麼罕見的奇毒?還是你受了極重的傷,用了情急下才能用上的奇異藥石。”盜聲兒放下手,嘴上說,瞧著魏道士的反應。
世間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什麼樣的藥石都有各自的效用,有些能治疫症,有些能療內傷,有的外敷只需半日便能傷口生肌,幾日功夫便傷好如初。
有些詭異的藥石,吃下立死,無藥可治。這也不算稀奇的事,自古有些世家便早有些秘術,可治得百病,只不過這些家族多半已經少了太多,如果真有哪種藥能讓人老的如此快,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無論是秘術還是醫藥,都能辦到。
老道士只顧著喝酒,酒葫蘆中酒不多,幾口終於喝乾了,他也沒吃醉了,只是低下頭說:“若是尋常毒,我自己就解了,自然不是一般的毒。”
“甚至說,不是毒,而是其他邪性東西。”
這句話是盜聲兒說的:“我探了魏道士你的脈中,應該說,尚無藥理在裡頭,甚至不是秘術。”
“秘術?”李惟安多問了一句,秘術是什麼?他在雲州出生時候,似乎父親也常說秘術。
盜聲兒沒聽見,但是老道士聽見了,扭過頭來看向他,還是給他解釋說:“漢唐時,曾有許多能人異士用秘術謀生,其中秘術又被當時的人稱之為幻術,能夠當面騙過他人,難以辨認真實。”
“盜聲兒他聽不見,你與他說話,得讓他瞧著才能叫他知道。”老道士說。
李惟安看向盜聲兒陳韜,他耳朵外各生了一顆紅綠的肉瘤子,剛好堵住了耳廓,他只是心中感嘆,世上竟然有人生成這副模樣。倒是不怎麼明顯,只有見到耳朵了才知道。
“實則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秘術師又分四種,其一便是幻術師,二則是秘藥師,秘藥師的本事很大,研製的秘藥,有些能夠延年益壽,有些可以治百病,還有的能夠殺人於無形,不知秘藥的大夫醫師,尋不到下藥的地方,也更尋不到丁點破解的方子。”老道士說。
魏道士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們說的那樣,正在飛速老去,當然,他自己也定然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究竟起了什麼變化,只不過,日日飲酒,醉的也算不那麼在意了。
外頭的風雨打在柴木枝條上,淋不到棚子內,棚子就支在牆邊上有水滴從棚子上的間隙間落下來,有幾滴打在睡熟人的臉頰上,才將人打醒。
李惟安朦朧著眼,揉了揉眼睛,才發現是盜聲兒醒了,月亮還懸在天上,他就已經在生火起爐灶,往鍋中倒入半碗米,蓋上了木板蓋子。
李惟安瞧著他,很好奇,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怎麼是個聾子,他發出聲音來,也不見他反應,只是揹著他的目光,從一邊取出一隻水囊,也不知道是在喝著酒還是喝著水,瞧著月亮,看著雨夜。
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李惟安心裡怎的,就升起了一股愁情,若是把他變成聾子,肯定天天都很悶。
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陳韜身後坐下來,伸出手就要去搭他的肩膀。
只不過下一刻,陳韜便轉過頭來看著他,說道:“怎麼?醒了?”
李惟安嚇了一跳:“你不是聾了嗎?”
“聾了?沒聾,只不過耳朵裡塞著東西,我聽的很輕,有時候你們說話,我也確實沒聽見。”
陳韜說:“不過你也別擔心我聽不見,我目力好,天色暗我也瞧得見你說話,我看你唇形,就能知道你想說些什麼。”
李惟安問他道:“你在看什麼?”
月光撒下來,在雨夜時,分明煙雲佈滿了天空,可還是雨上閃爍著月光,濺起水花,有莫大的雨聲,雨聲愈大,夜裡睡覺的人便睡得越熟。
陳韜想了想,還是說道:“我喜歡看月亮,我以為今天沒月亮的,沒想到今日居然也能瞧見月亮。”
“這雨確實大……”李惟安剛剛說著,就是一個噴嚏,這一聲很大,連睡熟的老道士都翻了個身,明明瞧著很大的年紀,按陳韜的說法,魏道士今年至多五十出頭。
“盜聲兒……盜聲兒。”
“我和你一般大的時候,認識的魏道士,那時候他還是一副中年道士模樣,蹲下身來喚我的名號。”
“他後來去闖蕩江湖,我尋了他許多日子,也沒尋到,只是聽說杭州城有一個道士,在謫仙樓的街苑上與人比武,一招兩招便打敗一人,只為了在謫仙樓上寫下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