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
劉協又喚了一聲,語氣已經一改往日的嚴肅,竟有些誠懇的意味在裡面,他自己都不知為何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但忍不住。
然後在幾個呼吸之內,劉協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曹操要的不是自己如何低下順氣,而是堂上這些公卿之臣,所以劉協頓時深深吸氣,扭頭朝左邊喝道:“皆是你們鬧出來的事!”
“朕與司空,雖是主臣,但也如師徒一般,司空不光迎奉朕到許都,還內外照拂周到,從未有過不恭,從始至終,他就沒有任何不臣之行,始終將忠於漢室放於心間,且自賊人篡漢以來,率軍親征,回來之後不求封賞,也不曾標榜自己功績!!朕本來就心中難安!”
“你們,卻還要進言要人家的甲士!!在朝堂上,非但無用,卻總思勾心鬥角,朕幾乎被你們所矇騙,願望了司空!楊太尉,伏完既是你保薦,如今造成兵變,你且引咎辭去官位便是!”
劉協的一番話,讓董承和楊彪頓時都傻了眼。
楊彪怎麼都想不到,陛下居然會為了曹操,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要卸任,你就讓他卸嘛!!
那二十八萬兵,讓袁紹來領啊!
怕什麼!
你只要答應,他必定不敢真的放手,不還是要扯故把這句話吞回去!?怎麼就被嚇住了呢!
不就是外面三千兵變嗎!
我,我還真沒辦法……
楊彪想到這,怒意也沒了,只能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可不聽從也,而他也不敢在朝堂上發牢騷,只能轉頭去冷冷的看了一眼董承。
你蠢也就算了,現在害得我跟你一樣蠢。
“陛下,臣自知識人不明,定會引咎,不過今日之事著急,不知如何解決,司空……”
楊彪說到這看向了曹操:“臣不知箇中緣由,對郭孟譽的兵馬,未曾察明,是我失職,今日辭後,當會尋時機向他賠罪。”
“還請司空,將亂軍之事解決。”
“解決?”曹操長嘆了口氣,“就算是罷免十個太尉,和城外的亂兵又有什麼關係呢?已經被逼到這種境地,除了發放犒賞和遣散費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
“那就發啊。”
劉協急切的說道。
你終於是肯說話了,看來真正生氣的根源果然在這些公卿身上,因此,劉協在說完這句後也白了董承一眼,滿是嫌棄之色。
說實話,劉協最近也煩董承等人,當初在長安,那是沒辦法,李傕郭汜等本就是虎狼之輩,在朝堂上用刀兵把持,而且將羌胡外寇也引到長安,來威脅諸多大臣。
那時候只能倚靠於董承等老臣護衛,同時為他出謀劃策,當然大部分的策略都是毫無作用的,只能是當做聊以消遣,來讓他們聚在一起以為還在為大漢努力,這種信念感,讓劉協覺得沒白活著,僅此而已。
現在好不容易到了許都,日子過得安逸了,曹操打下來的領地越來越多,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頗有平盛之世的樣子,看曹氏的態勢,也不會立刻就威逼篡位等事。
他正覺得自己不負祖宗所望,可以續大漢再數十年呢,結果你們天天搞事,非要說曹操是奸臣。
說他貌似忠良,實則裝成如此,但他若是裝的,只要能裝上一輩子,也並非是壞事,為何就不能裝!?
能騙朕幾十年也好呀!好歹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
“陛下,”曹操苦笑著轉過頭來躬身道:“臣早已在奏札之中說過,今年雖說大豐,但卻不是朝堂十分殷實,因為除卻行軍作戰的軍糧之外,還撫卹流民、災民,並且將布匹發放於各地衙署,發於飢渴凍餓之家,如此行事,方才勉強可以衡穩收支,故而無錢來犒賞。”
“軍中的犒賞,都是暫且拖欠,等到來年開春,商賈走動,衙署可得稅收,各地有朝貢入許都,方才能有殷實的厚底。”
“那……”劉協一時語塞,說不出什麼話來,靜立原地目光呆滯,略有難堪。
倒是董承冷笑了一聲,譏諷道:“那司空這一年來,說是治世能臣,卻也拿不出富國之策,在下可聽聞,冀州袁紹居地富饒,可資百萬軍,千萬民。”
“那只是傳言,”曹操根本不生氣,還是很認真的看向董承,嘴角上揚微微而笑:“衛將軍可知曉,袁紹之民多看天時,只得溫飽之糧,而前日傳來訊息,他的冀州也出現了冬災,流民向的是南方奔逃;而之前的袁術,民只能採食桑葚、魚蝦,並無糧過冬,每年在冬日餓死、凍死的不下十萬人。”
“而我兗州、徐州、豫州乃至現在的淮汝一帶,都以惠政於民,當用糧食供給飽腹,以布匹、柴禾令其過冬,修生養民,讓他們有固安之所,為什麼?因為我這裡,是天子腳下,奉大漢之命,民之所以信,乃是信的當年鼎盛王朝,而非是我曹操,而我承蒙聖恩,世受漢恩,不可以此為辜負,故而傾力施於民,我說得明白否?”
曹操盯著他看。
一番話宛若妙語連珠,然後一巴掌混著這些珠子在掌心裡,給董承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