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文達講的是天下。
蕭奕卻和他講千萬子民,講士農工商,講道德,講禮法,講人心。
試問,蓋文達怎麼辯?
在一開始,蓋文達問太子蕭奕是否赤誠,而他自己卻已然是帶著私心而來,又怎麼贏得人心?
然而,蕭奕還在繼續,沉聲道:“卿要赤誠,孤今日赤誠以對了……但還不夠,蓋卿,咱們回到一開始,孤說孤對你有些失望,但其實,蓋卿依然是這五日內,孤見到最有君子之風的道德儒生,也是這五日大會中最有所得的一次問政……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蓋文達本就在愧疚、擔憂、自責、後悔,現在聽到太子蕭奕的話,又有一些疑惑不解,回道:“白身……白身不知。”
蕭奕說道:“其實在南巡之前,孤和朝中大臣就已經對東南存在的最大的問題進行了商討,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孤不僅僅是要阻止土地兼併,把土地還給百姓,還要對東南的賦稅進行一個改制,可是,這四天時間過去了,卻沒有一個人說出百姓的賦稅過重,一個一個也都是說什麼孤殺心太重、殘暴不仁。”
“可是,孤殺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之人,而說出這些話的人,必然也都是那些惡徒的親朋好友之類,他們自然是不滿孤舉起手中的屠刀,不滿孤殺了他們的親人、友人。”
“對於他們而言,那些個蒙冤受屈,那些個被自己親人、朋友害死的人,就是死有餘辜,就是該死的。”
“因為這些人,不是他們的親人、朋友啊!”
“這些人的死,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你去外面看看,去問問那些黎民百姓,他們又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
“公道自在人心。”
“所幸還有你這樣有良心計程車人,願意對孤明明白白地說,老百姓負擔重,要減稅,僅此一事,你也算是這東南一地,五日間的一時之楷模了!”
這完全就是給蓋文達一個臺階下。
聽完太子蕭奕的話,他自然也明白過來,只能繼續躬身施禮,就算是身子已經搖搖欲墜了。
蕭奕也不想真的把蓋文達說的在這大殿之上自裁了,到底是大乾的名儒,該有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今日留一面,日後好相見。
蕭奕說完之後,直接對狄晏示意。
狄晏會意,收起之前有些失態的面容,站起身來,就在御案前冷冷相顧:“殿下知道天下萬民苦高利貸、賦稅之重久矣,以至於棄田逃產成風,士族藉此坐擁萬畝良田,所謂東南形勝,卻已然成為了士族的天下,所以專門有旨,自今日起,世間滋丁,永不加賦!”
“除此之外,還要施以第一條:國法大於家法;第二條:兩稅法;第三條:一條鞭法;第四條:攤丁入畝;第五條:青苗法;第六條:永不加賦。此六條國策,在問政大會完成之後,便會告知於天下。”
攤丁入畝,顧名思義,就是要將人口稅轉入田產之中,讓地主來承擔他們本該承擔的社會負擔,以此來進一步解脫底層負擔。
這就是所謂明顯要拿地主階級開刀了。
大殿之上的那些以備諮詢的人,自然也有聽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也有擔憂和忐忑不安的,也有心生不滿的。
可是……這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了。
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
太子殿下的民心嗎?
得!
東南問政大會過後,監國太子殿下之名,必定是深入人心。
這天下,從來不缺正義之士,也從來不缺忠臣賢才。
因為太子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