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看了看周圍,輕聲對周延儒道:“太子殿下明明是個中興的明主,卻打壓佛門、道家,還要重格物而輕儒學,那我們辛苦求學,如今算得了什麼?”
周延儒看了看對方,原來,你存的是這個心思嗎?
當即連忙道:“是啊,自漢朝以來,儒家傳承千年之久,早已經成為了治世之聖學之道,可如今,太子殿下卻要提倡什麼格物致理,講什麼事物的本質,要追本溯源。”
“你說說,儒家大道本就是治世之學的最佳選擇,也經過了千年的驗證,從未出過錯。”
“如今卻要施行新學,是何道理啊。”
錢謙益一時沉默。
且說,錢謙益今年約莫四旬,正是一個士人從政的黃金年齡,但他卻從未出仕。
之前當然是因為個人學術追求,外加對李林甫禍亂朝綱的鄙夷,之後卻是因為朝廷提倡新學,摒棄儒學的緣故。
所以才躊躇滿志到現在,終究還是忍不住,想要藉此機會,伏闕諫言、上達天聽。
可偏偏,太子殿下主張新學,而他又是師從名儒,學的是儒家學問,講究的便是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等。
說白了。
這位讀書並非是為了明志,一開始就存了達官顯貴的心思。
這些年來,也是努力為自己營造一個江南大才子的名聲,為此,那真的是虛偽到了極致,用盡一切辦法,拜師東南名儒,有時候,甚至是直接裝可憐,又或者是床前盡孝。
四十來歲,終究是混出一個江南八大才子的聲望來。
但不管如何了,這位江南八大才子之一的錢謙益當著知交好友的面,卻是不至於隱藏心思的。
也或許,他這些言語也是存了想要試探一下自己好友的心思的意思。
同樣憂心的也不止這兩個人。
他們是東南很大一部分儒生的代表,也都是處於一個讀了這麼多的書,明白了許多的道理,接受著儒學的教導,可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卻要主張新學,自然是擔心自己的所學沒了用處。
此番的座談會,怕是可能入不了太子殿下的法眼。
卻也有人自是憂心自己的家族,會不會受到影響,畢竟豐衣足食、享受著大家族帶來的好處,若是沒了背後的大家族,恐怕也和那些窮酸書生一個樣兒了。
當然,也不乏一些看不清楚時事,一點兒不為自己的家族擔憂,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便是直接在什麼雞鳴寺、報恩寺、牛首山吟詩作賦,以此揚名。
且不提這些個東南八大才子如何擔憂,世家子弟、士紳豪商如何焦急,所謂的登高也成為了他們提前商討的行動。
再看太子蕭奕這邊,在秦淮河巡視了好幾天,還帶著嶽紅翎登上秦淮河上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一隻花船,聽了一晚後庭花,卻是在中秋佳節即將到來的第三天,忽然動了。
琉璃垂法相,翡翠結香菸。
監國太子帶著嶽紅翎以及五天前到了金陵的燕王蕭政,還有三千鐵騎到了金陵城外的大報恩寺。
身在金陵城的東南官吏、世家家主、士紳豪商等等,全都聞風而動。
這一路上。
百姓們都是翹首以盼。
蕭奕也沒坐在車輦裡面,而是身穿玄甲,騎著駿馬,一邊走,一邊和百姓們打招呼。
身邊,是同樣穿著玄甲的嶽紅翎、蕭政。
身後,是東宮衛率。
再然後,就是東南之地的官吏等等雲從者。
大報恩寺的新主持聽聞之後,差一點兒就嚇暈過去。
因為剛不久,江東監察御史、錦衣衛就對大報恩寺清查了一番,上一位主持就被問罪,三天前在金陵城的菜市場斬首示眾。
而太子殿下在洛陽白馬寺的所作所為,也都是傳得沸沸揚揚,誰人不知、誰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