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她都二十六了,卻經常覺得自己的年紀還停留在十六歲。
她並沒有像小時候期待的那樣,變成無堅不摧的大人,卻要假裝自己無堅不摧。
二十六歲的沈星繁吃完飯,給在醫院的外婆打了個影片電話,眉飛色舞地跟她描述自己在年會玩得如何開心,獲得了什麼榮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奇怪,她的親媽待她像垃圾桶裡撿來的孩子,沒有血緣關係的老太太卻把她當成親外孫女。
聽說她得了獎,老太太比她還開心:“我們星繁真厲害,又捧回來一個獎盃。等姥姥出院了給你做桂花糕,你從小就愛吃。”
“姥姥,今年桂花的季節都過去啦,要等明年啦。我給您記到小本本上,明年桂花開的季節,您可不能不認賬。”
“好好好,記小本本上。”
“不早了,姥姥您早點休息,要聽醫生的話,等我明天去看您。”
結束通話電話之前,她聽見老太太像兒時那樣喊她:“囡囡。”眼睛慈愛地注視著她,“姥姥為你驕傲。”
沈星繁的目光停滯了一瞬,然後笑著應:“我知道。”
結束通話影片電話後,她依然能回憶起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睛。這個世界上只有那雙不再明亮的眼睛,還把她當成孩子看。
REMOULD的酒會現場——
遲飛雖然看江礪的面子免了場地費,但是酒水和其他開銷仍由他們自己承擔。很顯然,年會策劃部把省下來的經費,都砸在了這場晚宴上。
會場內燈光昏暗,穿著燕尾服的侍者在席間穿梭。如果不提前說明這是一家公司的年會聚餐,估計會有人以為這是一場高階酒會。
江礪進來的時候,遲飛正在跟高景行談笑風生,他向來是社交達人,跟誰都能聊兩句,哪怕跟這個人並不熟。江礪也算不上不善應酬,倘若不善應酬,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不過,他從不主動結交朋友,跟客戶打交道也都點到即止。
他倒是挺佩服遲飛這樣的人——永遠都在social狀態,他也不嫌煩。
江礪只跟一些重要客戶寒暄幾句,就拿著一杯紅酒,去安靜的角落找了張沙發坐著喝。遲飛結束完social,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江大建築師,你現在架子可真是大了,都不過來跟我這個金主打聲招呼的嗎?”
江礪朝他舉了舉酒杯:“你這不是自己過來了嗎?”
遲飛跟他碰了個杯:“你這就叫有恃無恐。剛剛葉詩雅走了你知道嗎?”
江礪並不太在意:“她走了,關我什麼事?”
遲飛笑了一下:“你可真無情。不過這樣也對,免得她再對你抱有不該有的希望。就葉詩雅那性格,估計過幾天就想開了,畢竟跟你分手期間,她男朋友也沒斷過。”說著從兜裡掏出一支菸,點著以後,開始八卦,“你那漂亮女同事呢?”
“讓她去樓上休息了。”
遲飛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這女同事挺有手段啊,這就把你搞定了?”又賤賤地問,“需要那什麼嗎,哥們兒這兒管夠。”
江礪不為他的輕浮生氣,淡淡道:“等會兒給我再開一間房。”
遲飛掃興地“嘖”了聲,在煙霧繚繞中眯起眼睛回憶:“咱倆認識都快五年了吧,我女朋友都換了十幾任了,你還只談過一個葉詩雅。以前你一心搞事業,不近女色,我還可以理解,現在你都事業有成了,還在這兒柳、下惠呢?要是那方面有問題咱得去治,不能諱疾忌醫。”
江礪終於有些不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別貧,以後也別在沈星繁面前說那些噁心人的話。”
遲飛彈菸灰的手指一頓,突然福至心靈,小心翼翼地問他:“這沈星繁,不會就是你那白月光吧?”
他好像聽江冉冉提過那麼一嘴。不過,江冉冉一向挺煩他,嫌他這個哥哥不莊重,不肯向他透露更多。
他繼續試探:“就你高中喜歡那小姑娘?”
江礪沒有說話。遲飛見他預設。心裡更加“臥槽”,嗓門也比剛才提高了一些:“就那不長眼甩了你的人?”
身畔男人動作優雅地晃著高腳杯,乜他一眼:“你知道江冉冉為什麼煩你嗎?”
“為什麼?”
“因為你這人一點眼色也沒有。”
“……”
過了會兒,遲家公子難得正經開口:“哥們兒作為過來人勸你一句,別在同一個女人身上栽兩次。這世上好女人還多著呢,得不到的那個,未必是最好的。”
江礪不置可否。
他召來侍者,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昏暗中,遲飛瞧不清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