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勳隨意地翻看著最新的邸報,突然他看到了一條訊息,整個人呆在那兒,臉“唰”就白了,眼淚一下子蓄滿了眼眶,並不自覺地淌下來……
文度發現他不太對勁,緊張地問,“怎麼了?”
葉勳雙手顫抖著,眼神悲慼又不敢相信地盯著他,很艱難地說出幾個字,“我大哥……因公殉職了?!”
“大哥?是杜謙大哥嗎?”文度從葉勳手裡接過邸報,迅速地看完。“邸報上說杜大哥的屍體還沒找到。也許還有生還的可能。”他知道杜謙在葉勳心裡的位置,給他寬心道。
葉勳痛苦地搖搖頭,“那個地方我知道,水流湍急,山勢陡峭。大哥本就身體孱弱,又不習水性,所以——絕無生還可能!”葉勳閉上眼睛,捶著自己的已經透不過氣的胸口道,“我早就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他一身書生意氣、執拗又倔強,他對國家社稷滿腔熱情,卻又不懂變通,不合時宜!他根本適應不了官場的曲意逢迎、爾虞我詐!也許……這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文度沉吟道,“杜謙大哥人品高潔,為了國家和自己的理想可以奮不顧身。這種精神實在令人敬佩。”
“他就是這樣不管不顧!他有沒有想一想自己的母親?想一想關心他的人?我一想到他一邊滿懷激情的要做一些實事,一邊還要笨拙又耿直地應付那些不作為官員和上級,就心疼得……一宿一宿睡不著覺。”葉勳說著情緒又失控了,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他擦了一把眼淚,“你說他到底圖什麼呀?”
“圖什麼?也許圖心裡的那份坦蕩吧。”
葉勳一愣,低語道,“有一天,我也會像他一樣的。”沉默片刻,葉勳突然對文度說,“文度,你讓桃兒給我收拾幾件衣服,我去跟我父親和夫人說一聲去。”
“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要去幫忙把大哥的遺體找到,讓他入土為安,我現在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現在這麼晚了,明天再出發吧。”文度看看外面的天色道。
“等不了了。我那邊處理完了馬上就回來。家裡就拜託你和小虎了。”
文度點了下頭,“家裡你放心吧。”
五天後,葉勳才回來。他徑直來到了書房,只見他一臉疲憊,眼睛佈滿血絲,整個人都瘦脫相了,衣服又髒又破,一雙手滿是血口子、水泡……
文度看了有些心疼地說,“去換件衣服,休息一下吧。”
葉勳搖搖頭,在書案前坐下,“幫我鋪紙研墨,我要給皇上寫奏表。”
“你要寫什麼?我來吧,看你的樣子幾天沒睡了吧?回房睡會兒吧!”
“不用,我自己來。”葉勳紅著眼,表情堅毅地說。
紙墨備好,葉勳略一思索,便下筆開始寫起來。因為有感而發,幾千個字的奏表葉勳幾乎是一氣呵成。寫到動情處,眼淚會情不自禁地滴下來,打溼紙張。奏表中葉勳先說了,他此去的所見所聞,說了他的杜大哥在艱苦的環境下如何捨身忘死地與自然災害和無為官員做鬥爭。他在奏表上寫道:‘杜謙其精神可歌可頌,即使不為其修廟建祠,也應大力表彰其行為,讓所有官員楪祈為表率。像他這樣大忠大孝大義大誠之人,若不如此,會讓天下有志之士寒心。’
奏表寫完 ,葉勳心緒還是久久不能平靜。他把奏表又通讀了一遍,更加心潮澎湃。他勵志要追隨大哥為拋頭顱灑熱血。正在他躊躇滿志之時,若蓮氣勢洶洶地趕來了。
見若蓮來者不善,文度立刻上前攔著她,“夫人,大人剛回來,趕了幾天的路,還沒有來得及洗漱和休息,就一頭扎進書房寫公文。夫人如果沒有急事,明天再說吧,我扶大人回去休息了。”
若蓮瞪了一眼文度,“沈文度,你什麼意思?不讓我說話了?還扶著回房休息?他一個大男人至於那麼嬌弱嗎!我就問幾句話!”她又轉向葉勳,“你把剩的錢還我吧,放你那兒再弄丟了。”
葉勳低聲嘟囔著,“我哪裡還有錢?平時發俸祿都不過我的手,直接就送到您那裡了。”
“你在這跟我裝什麼裝?我說的是你走的時候我給你的一兩銀子!剩了多少?拿來吧!”若蓮向葉勳伸出手來。
葉勳囁嚅道,“我雖沒住店,但……路上也得吃飯。”
“就五天!能吃一兩銀子?你不是帶乾糧了嗎?”若蓮質疑道。
葉勳心一橫說道,“我…我給杜大哥立了一個墓碑。”
“什麼?”若蓮柳眉倒豎,“他不是因公殉職嗎?你逞什麼能!你有錢沒處花?家裡十幾張嘴等著吃飯呢!”
“不就少了一兩銀子嗎?不至於吃不上飯吧?”葉勳氣虛道。
“每個月的錢都是可丁可卯的。少了一兩銀子是你不吃飯還是我不吃飯呀?”
“這個月和下個月晚飯可以不用做我的。我不吃了!”葉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