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子從未見過她沾酒,應該說,辛芷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
她總是嚴守皇室禮儀,有條不紊,不會做出任何不體面的事。曾經最出格的恐怕就是情不自禁喜歡上天凌子這件事,可後來也生生地隱瞞了下來。
可現在她卻閉著眼,帶著濃濃的酒氣任寒風吹著柔軟的睫毛睡得那麼香甜。
靈識不是真正的記憶,本人可以在裡面做任何事情,通常來說,裡面的靈識會做一些現實中不會做的事。
比如辛芷就是喝得爛醉。
天凌子的心裡化為一片柔軟,蹲下身輕撫著稚嫩的臉頰,用法術支起護盾將冷風擋在外面。
或許是察覺到了來人,辛芷忽地睜開了雙眼,看見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就在眼前頓時連說話也結巴了。
“國,國師?”她不敢置信,連眼裡的光都閃爍了起來。
天凌子將聲音放得無比溫柔,“是我,陛下。”
兩人離得很近,辛芷甚至能夠感受到兩人的鼻息交融,頓時緊張地向後退了一步,“國師不是走了嗎...怎的又在這裡?莫不是朕酒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天凌子道,“真的是臣,陛下。”他拉起辛芷的手握在掌心,感到對面的人頓時僵硬了。
“真回來了?”似乎還不能夠消化這個訊息,辛芷秀麗的眉頭皺了起來,一不注意打了個酒嗝,頓時雙頰滾燙,連看都不敢看天凌子了。
天凌子把這一切看在眼裡,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身體已經僵硬得滾燙,他好想將人摟在懷裡狠狠一親芳澤,可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又沒有動作。
他放開辛芷,看見她一臉失落,心底軟得不行,“臣真的回來了,而且再也不離開了。”
此話一出,辛芷驚訝地望著他,接著,那總是故作沉穩的眸子暈氣了水汽,把睫毛都打溼了。
“朕,朕不是在做夢吧?”她這才緩過神來朝天凌子靠近,重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觸碰他的額頭,當摸到的那一瞬間,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來,“你真的回來了......可是,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了。”
話音剛落四周的皇宮頓時變成了殘垣斷壁,天凌子知道這是被魔修攻打後的洲海國,面前的人也渾身浴血,朝服變成了鎧甲,由額心到下頜的刀疤觸目驚心,脖子上橫著的劍傷深入骨髓,更讓人心痛的是,那瘦弱的身軀被冷箭穿過,她留著血淚顫抖道,“朕,把一切都給毀了......”
“朕辜負了列祖列宗,還有父皇的信賴,”她大哭了起來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什麼都毀了,朕竟然成了亡|國|之君......說好的等國師卻連天尊殿......也沒能保護好,是朕的無能,朕該死......”
她哭得厲害,身上的傷口因悲傷而變得更深,天凌子知道這是辛芷最痛苦的記憶,也是她最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這些傷口會越來越大最後將辛芷的靈識吞沒。
他一把將人摟進懷裡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辛芷一驚想要推開,卻被身後兩隻大手牢牢禁錮住了腰身。
“這不是陛下的錯。”
當年他推算洲海國運,發現紫微星黯淡,圍繞在周圍的氣運也漸漸消散,那時他便知道洲海國的輝煌已經走到了盡頭。
天象中顯示,那代表著二皇子辛子安的星星周身籠罩著黑氣,是不祥之兆,若讓他繼承皇位恐怕會加速洲海國的滅亡,於是他將此事告知給仁安帝,親手將原本不受重視的大公主推上了皇位。
可沒想到,魔修來勢洶洶,在自己走後傾巢而出,勢必要將洲海國滅亡。辛芷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光賠上了性命,還被魔修的煉屍大陣禁錮,永世無法投胎。
早知如此...便將辛芷帶回小昭山,把她鎖在自己身旁任何人都傷害不了。
可若是那樣,她會願意嗎?
他的愛人心懷天下,若是知道洲海國面臨那樣的困境定不會坐視不理。
“朕...是個失敗的皇帝,對你,朕也失信了......”
她沒能等到天凌子回來,被埋葬在黃沙底下黑暗的歲月裡,她孤獨了太久。
禁錮著的魂魄不像其他人那樣想要掙脫煉屍大陣,她安靜地待著,似乎答應了什麼事,彷彿在等著誰。
如果不見上一面,疼到魂魄深處的悲傷就會源源不斷地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