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反手用小手握住於三光的手道:“爹,你每日也很辛苦的,大林不忍心讓爹爹辛苦,爹爹也莫喝冷水,要喝溫水,肚子才熨帖暖和。大林知道,爹爹是打不過大哥哥,在生大哥哥的氣。大哥哥好像很怕大姐、二姐,以後讓大姐、二姐幫您出氣好不好?”
於三光嘴角一抽,隨即笑著颳著大林的鼻子道:“就你鬼心眼兒多,也最懂爹爹的心思。”
大林笑著再次將水瓢遞給於三光,眼見著於三光喝進了兩大口溫水、摸著鼓脹的肚子,才目光閃爍,小心翼翼道:“爹,讓大姐、二姐找大哥哥算帳,身體凍壞就不好了,要是病了請郎中還得花銀子......”
於三光眼色一變,仔細的看著大林瑟縮的眼神,心中輕嘆一聲,他就知道,只有在有求於己的時候,大林才會與自己如此親近,如此溫煦,是從何時開始,原來親密無間的父子兩個竟變得如此生疏的?是二欣的出生,還是海氏的挑撥?
於三光搖了搖頭,追究過去己無意,不忍拂了大林,讓僅有的溫存冷化成冰,於三光看著挺然跪在院中的兩個閨女,點了點頭。
大林欣喜的將水飄扔到於三光手上,連跑帶顛的跑向屋外,水瓢內,水花四濺,濺到了於三光的手上衣裳上,渾然無覺,只是痴痴的看著外面抱做一團的姐弟三人,眼睛不知何時暈溼了眼角,為何而流,他卻說不上來。
蘭香和蘭朵蹌踉的站起身來,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廂房。
蘭朵跪坐的地上,枯槁的樹枝劃痕,上面工工整整寫著兩個字:柳元。
海氏一口血咳了出來,蘭朵驚慌得拍著後背,順了順海氏的氣,氣惱道:“娘,那舉止輕浮的少年公子雖言行無狀,有一句說的卻是對的,蘭芽骨血情深,你安然活著,她才開心,你若總是鬱結於心,她死得也不安心。”
海氏勉強擠出一個笑來,臉蒼白如紙,唇無血色,嘆然道:“娘知道這個理兒,只是忘了好難。娘只是覺得,若是娘再多跪求王公子或卓公子一些時間,你妹妹,或許還有救的,娘沒有盡到全力啊。”
蘭朵眼淚撲漱漱的向下落,哀哀道:“娘,你別自責了,那王家和卓家豈是我等農女說見就見的,跪再長時間也是無用,咱們的命,在貴人的眼裡,就是螻蟻,就是草芥,連看都不屑看,尤其那王家,妹妹一死,連分成銀子都不給了,讓咱家窮困至此。”
海氏搖了搖手,沒分到提成銀子,對於於家來說,許是好事,否則,不知又要引起多少魑魅魍魎來覬覦,家中又添了多少魔難,連蘭芽當年都守護不了的東西,於三光又怎能守護得了?
蘭朵哪知海氏心中所想,對王家怨恨頗深。
這種怨恨在第五日就有了發洩的機會。
海氏病重,吃餘下的藥也不見好轉,蘭朵只好拿著“輕浮公子”給的賞銀到了鎮上,找到了蘭丫所在醫館,將海氏的病情說了一說。
蘭丫如今扮成了十四歲的少年郎。
因在醫館吃住,雖談不上山珍海味,但頓頓管飽,蘭丫的臉蛋圓潤,膚凝似雪,眉似柳葉,唇似點珠,眼若彎月,乍一年,好一個俊俏的小郎君。
聽了海氏的症狀,蘭丫亦是憂心忡忡,海氏的身體,一拖再拖,因蘭芽之事本就鬱結於心,與於三光又是貌不合心隔離,紅杏又是百般搓磨,千般使喚,久憂成疾,身體如破敗的風箱,若想徹底治本,需長期補品調理,還需放寬心境。讓海氏放寬心境,除非,蘭芽死而復生。
蘭朵和蘭丫央求了醫館掌櫃半天,將昨日“輕浮公子”給的賞銀全部繳了,又支了兩個月的工錢,勉強開了三幅含有人參的補藥,若是再開,就得另想法賺銀子了。
蘭朵辭別了蘭丫,漫無目的的在街心走著,想看看能有什麼活計,賺些銅板,好給海氏買些葷星的吃食。
一聲銅鑼聲響,人流蜂蛹向前,推著蘭朵也跟著人群向前走。一直走到一處優雅的三層小樓前,小樓雕樑畫棟,美侖美奐,就連屋簷四角,都雕著鎮宅的神獸。
小樓正上方,掛著一處高大的匾額,上面書寫著燙金的四個大字:女子月坊二十一號店。
好奇怪的名字,蘭朵抱著肩看起了熱鬧。
小樓前方伸出一座長長的臺子,和桌子一樣高,上面用紅毯所遮,上面滿墜著紅色鮮花花瓣,香氣四溢。
一陣鑼鼓再度響起,顰顰婷婷走出十二名女子,女子十二種顏色衣裙,有大紅繡金絲的,有淡粉著輕紗的......款式各異,有流雲水裙,有百褶花裙 ......
十二名女子,從髮髻到衣裙,從指寇到繡鞋,無一相同之處,卻無不美到極致,恰到好處。
人群一陣騷動,一個漢子激動的哆嗦著嘴唇,半天才結巴出聲音道:“這些女子真是漂亮,比花魁錦繡還要嫵媚,還要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