鷥兒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拖著長音問道:“哥,你來了,妹妹想你想的好苦啊。”
於小公子身子一跳,似狗兒般蹭了蹭鷥兒的脖頸,親暱而無表情道:“妹妹,哥也想你啊,你揹著我將我一生心血的方子只賣了一千兩銀子,哥心不甘啊哥那裡的房子沒頂,哥冷啊;哥那裡的菜沒肉,哥餓啊;哥那裡的坐騎沒馬,哥累啊;哥那裡的遊戲沒棋,哥......”
鷥兒悽然答道:“哥,妹妹曉得啦,妹妹會給你燒去庭臺樓閣、高頭大馬;妹妹會去給買你愛吃的燒雞;妹妹會給你做一幅上好的雲子,只是這方子已經賣給了沈家,就算了吧 ......”
於小公子若靈狐般在空中蕩了一蕩,如夜梟般的鬼笑道:“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啊,沈大少爺就在此處啊,哥自己去找,別讓別人動了我的替身屍首......”
於小公子在空中再次如鬼魅般蕩了蕩,隨即如風般刮回了先前的棺材中,杳無聲息,只餘呼呼刮過窗欞的聲音。
小廝緊張的大氣不敢出,親眼見於小公子沒了蹤跡,再找鷥兒時,鷥兒也沒有蹤影,感覺喉結髮緊,手心發熱,心中掂量著如何脫身。
正想著,被他一直攥著的鷺兒的手動了動,緩了氣來,眼角淚痕點點,哀求的看著小廝道:“我救了你,你莫將我哥哥棲身在此的訊息說出去,否則我就再也見不到我哥了,我哥心緒難平,就是我當時將他的方子只賣了一千兩銀子,他心裡放不下,不願進耐何橋往生,可是,我於家家道中落,哪裡還有銀子給他置辦雲子這麼昂貴的東西?”
二人正說著,“仙童”已經從棺材裡走了出來,對二人道:“切莫出聲,本仙童去取米糠來,將這屋子封住,免得於小公子怨念頗深,轉怒他人。”
於是,就有了沈輕東先前看到的那幕。
小廝事無鉅細、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尤其說道鷺兒被分了魂,與於小公子的對話,那叫一個如臨其境、毛骨悚然,說得沈輕東多看了鷺兒好幾眼。
鷺兒哪裡不明白沈輕東的懷疑,撲通一聲跪倒,帶著三分哭腔道:“於公子,賣了您方子過後,我於家元氣大傷,便想著投奔親戚,在鎮上住了一些時日,想轉做其他生意,不想折了本錢,僅有的存餘便想著買幾垧薄田,沒想到又遭了洪水和瘟疫,流落至此,萬幸收留於我,方知曉哥哥心有怨念,魂魄一直不肯離去,鷺兒不求其他,只想還了他的心願,讓他安然離去,其他都好說,只雲子一項,鷺兒實難辦到。”
沈輕東點了點頭,與小廝默默離去。
小廝 的小心肝撲通撲通跳著,稍稍安撫了些,只聽公子淡然道:“你說那個鷺兒被分了魂,你一直在身邊?”
小廝忙跪倒道:“是的,少爺,為防止有詐,小的一直掐著那女子的手腕,手腕都掐得起了凜子,寸步未離,也從未錯眼珠,絕對是分出兩個身來,那於小公子也定是不假,聲音也是二樣不差。”
沈輕東心裡頭再次亂成了麻,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兒,如同當年在青樓裡,莫名其妙和於小公子被“捉姦在榻”,又莫名其妙火燒薈萃樓,再與於小姐談判買方子,一切合情合理,一切又異於常理,讓人難以捉摸。
此次也一樣,於小公子要求的幾件事情不難,前三件事情可以說是再簡單不過,找幾個手巧的丫鬟,用不一天時間就能糊上幾匹馬、幾座房子,燒雞更是尋常之物,只這雲子,因其燒製不易,成功率又極低,一套下來,怎麼著也得千兩銀子以上。好在,自己在府城的家裡有一套。
說這於鷺兒嫌賣方子錢少,想再坑自己一下,人家卻沒有獅子大開口,只是給哥哥完成心願;再說,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身在異鄉,又在這個圍困的義莊中,要銀子豈不是更實惠,為什麼偏偏是雲子呢?
此外,那個屋子裡,為什麼有股燒焦的柴草味道呢?小廝自做聰明道:“少爺,定是因為那於小公子是被燒死的,魂魄難免有種燒焦的味道。
任沈輕東想破頭也不知道,這柴草是蘭芽怕小廝是個清醒的,故意點著製造煙霧效果,也是給沈輕東故布迷陣,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索要的禮物之所以要雲子,只是聽說這東西難制難找,蘭芽曾聽老王妃說她的黑色雲子少了一顆,恰逢沈輕東撞了槍口,不坑他天理不容 ,於是就有了前頭髮生的事,這樣一來,沈輕東只會盯著死挺挺的“於小公子”,哪裡還有時間來查活生生的“於小公子”了。
第二日一早,沈輕東用他做生意的三寸不爛之舌,動員了卓府上下所有婆子、丫鬟們行動起來,一起扎紙馬、紙房子、紙元寶,李統領更是馬不停蹄的飛鴿傳書,讓人送套上好的雲子過來。
若大的內莊,頓時變成了陰事鋪子,所有人都忙得熱火朝天,好好的一件悲慘的白事,硬讓她們如同打雞血般,用辦紅事的勁頭兒,一天就辦得了,當然,除了雲子。
當天夜晚,沈輕東將所有要燒的東西就緒,央了李統領來壯膽,蕭玉的病症得了緩解,精神頭兒也足了,也嚷嚷著跟著來瞧熱鬧,她來了,曲兒自然得跟著,侍衛也得跟著。於是,本來很嚴肅、很隱秘的事情,最後竟演變成了看大戲般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