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原先是隼天正的府邸,現在牌匾上已改成了嚴府。
庭院裡,一個看過去不過五六歲的孩童仰頭看著天空零零散散飄落下的雪花,發出一聲驚訝且興奮的驚歎,小心翼翼地攤開手,雪花落在掌心裡。
天真無邪的眸子像似發現了極珍貴的寶藏般,似有星星的光芒在碧綠色的眸子裡閃爍,他看見假山旁已經堆積起了一個碩大的雪堆。
小嚴寬眨了眨眼睛,快步跑過去,微微擼起身上穿的極為厚實的冬衣袖子,小手一拍,蹲下身子,一如父親教他雕刻時,他開始製作起自己的作品。
一旁的亭子裡,一尊小炭爐正熊熊燃燒,李羨和嚴老坐在石凳上看著嚴寬在假山旁極為認真地堆起了雪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嘴角都流露出笑意。
炭爐旁還趴著一條青黑大蛇,張開巨大的蛇吻打了個哈欠,整條蛇昏昏欲睡。
老人身上穿著較厚的冬衣,看過去整個人就像滾在一團球裡面,事實上就連嚴老自己都跟李羨抱怨這樣穿實在太麻煩了。
可人吶……不服老不行,特別像嚴老這種老來得子的典範,哪怕心裡一股傲氣長存,也擋不住想要陪伴孩子長大的心,乖乖穿上厚實的冬衣。
“嚴寬兒的身份還是過於特殊……而且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能夠跟普通孩子一樣,一年一年的長大,所以未來的這段時間還是儘量在府邸裡。”
李羨還是老樣子,身著冰冷的甲冑,以他的體魄來說哪怕光著上身呆在零下幾度的地方,也絲毫不會感到任何不適。
“日常的伙食會有專門的人員送過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老人手裡拿著刻刀,桌子上還擺著一個較大的木料,隨著手裡的刻刀不斷揮舞,木屑飛落,依稀可以看出是嚴寬正在堆雪人的情景。
聽到李羨的話,老人停下手裡的動作,蒼老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嗯……能有現在安穩的生活我們已經很滿意了,剩下的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感激、道謝這類的話語這一路上已經說得夠多了,再說就未免太過矯情,而且也破壞了這份忘年交的友誼。
“你今天要出發去上黨了吧。”
“出發前,想著過來看你和嚴寬一眼,不過我也不能耽擱太長的時間,過一會就要走。”
老人仰頭看著這個高大的漢子,隨後又微微偏頭,目光飄忽不定,嘴裡卻是漫不經心道:“你呀,上黨郡的武舉可不比原野縣,厲害的人物猶如過江之鯽,自己可要多注意點安危。”
‘這個傲嬌的小老頭。’
聞言……李羨撇頭看著嚴老,嘴角露出淺笑,起身拍了拍甲冑上的風雪:“ 好啦,我知道了,該走了。”
嚴老正想起身卻被一雙大手壓下,話語聲隨之出來。
“您吶,安心享受天倫之樂就好……”
只見李羨從上身甲冑的內層掏出一個麻袋,一抖,腳尖輕輕踢了一下身旁隨時都有可能昏睡過去的蛇爺,嘴裡嫌棄道:“趕緊進去,我們該走了。”
蛇爺抬起眼皮,強烈的睡意讓它的精神如一根搖搖欲墜的絲線般,下一秒隨時都有可能昏睡過去,可當看見那一雙微眯的眸子時,睡意頓時不翼而飛,直接變成一道殘影飛射到麻袋裡。
“你要能變成跟元寶一樣方便就好了。”
李羨嘴裡輕聲嘟囔了一句,手裡的麻袋一甩掛在肩頭,背對著老人擺了擺手作揮別狀,頭也不回地離去。
“爹爹……”
遠處,嚴寬呼喊著跑過來,一頭撞進老人的懷裡,臉上的笑容燦爛至極,他抬起頭四處看了看,疑惑道:“ 李大哥去哪了?”
老人摸了摸孩子帶著貂皮帽子的腦袋,輕聲道:“走了,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
“嗯!”
“爹爹……我幫你暖暖手。” 小嚴寬兒看見父親的手凍得通紅,碧綠色的眼眸裡流露出心疼,抓起嚴老的手放到嘴裡,嘴裡輕輕吐出熱氣。
“好孩子……”
老人眼角噙著淚花,輕聲喃喃道,他的目光看向了假山旁,那裡三個模糊的人形牽著手站在一起。
話說另一頭。
李羨推開大門,便見嚴樂身上穿著厚實的冬衣蜷縮在一起,坐在石階上,看著雪花愣愣出神,而小六子正百無聊賴地杵在石獅子旁撥弄著手裡的花瓣,嘴裡不知嘟囔著啥,石獅子的脖頸上還套著兩條韁繩,三頭黑馬矗立在一旁。
待他如鬼魅般走到這小子身邊,嘴角露出一絲壞笑。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