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江淮農村,種雙季稻的地方很少了。
每年六月的“雙搶”季和兩年三熟的農耕文化,在很多地方已經成為歷史。
但對於70、60後的農村娃們來說,能熱死老牛的陰曆六月,搶收早稻、搶栽晚稻的“雙搶”,卻是一個讓人後背發涼的詞彙。
漚水田裡割稻、挑稻把子、打場、曬場、犁田、拔秧、插秧。
所有這些農活,全在每年六月最熱的那十來天裡一氣完成。
一擔兩百來斤溼漉漉的稻穗挑子,從一兩裡外的水田,赤腳挑到村口的打穀場上。
汗如雨下氣喘如牛,中間還不能撂挑子歇息片刻。
一停下來,麻繩捆著的稻穗就如泥鰍一般四散滑開了。
赤日炎炎下,一切再推倒重來,簡直就不是人乾的活兒。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用來形容沒有機械化作業、一切全靠農民手工的“雙搶”季,是再貼切不過了。
油坊生產隊離新河近,整個小隊百分之八十的耕地都屬於旱澇保收的水沖田,所以每年也是“雙搶”的大戶。
在老僱農出生的羅隊長的帶領下,大部分的年景甚至是一年三熟。
一茬春麥或油菜,一茬早稻,再一茬晚稻。
地力是得到了充分的利用,但可就辛苦了五十多個老少社員們,一年到頭從來都半刻空閒的日子。
夏天有夏天的活,冬天有冬天的活。
就算是冰天雪地的隆冬時節,社員們每天還得撿上一簸箕的牛糞、狗糞交到隊上去。
每家每戶每年都有上交糞肥的任務,包括平時在野外撿來的動物糞肥、家中茅房裡的糞便、還包括各家豬圈糞池中常年浸泡的青肥,統統計算在內。
超過任務的沒有多少獎勵,但完不成任務,是要扣工分和口糧的。
儘管在那個大集體“大呼隆”的年代裡,幹多幹少一個樣,有些事情甚至是沒有任何效率的瞎折騰。
但對於油坊生產隊的社員們來說,這般辛勞多少還是能撈點實惠的。
比如每年各家可以多分一點燒火的麥秸、油菜秸、晚稻草,還有一些揚場之後剩下的癟稻子。
這也不算是私分集體財產,因為燒火之後的草灰、癟稻餵雞餵鵝之後產生的糞便,都是上好的農家肥,還是要交隊裡去的。
勞動人民的智慧無窮無盡,但有可操作的空間,就會有人想出利用的辦法來。
成子後來聽他爸爸王世川說起過,生產隊的打場和揚場有很大的水分。
打場脫粒的時候不脫乾淨,揚場時把實成的稻粒摻進癟稻中。
這樣在分配柴草和雞鵝飼料後,各家都會偷偷的進行二次脫粒和二次揚場。
據說每次的所獲,差不多夠一個小孩半年的口糧了。
這種打政策擦邊球的事情,在特殊的年代裡還是很危險的。
好在那時已是改革開放的前夜,民間早已暗流湧動。
要是放在人民公社化的早幾年,拿隊上一根稻草都是犯法,社員家裡養一隻下蛋的母雞都會被割資本主義尾巴。
這樣的擦邊球,是沒有哪個社員敢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