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張垚垚已經很久都沒有跟以前的“朋友們”一起玩了。雖然他並不怎麼聰明,但誰是真心待他的,他能感受得到。更何況,在佟童和郝夢媛那群人當中,他是最有錢的,他的“優越感”比任何人都要強。他心甘情願地為他們花錢。
冬天馬上就要過去了,張垚垚想邀請朋友們去他家的度假村玩,費用他全包了。他以為他們肯定會歡呼雀躍,毫不猶豫地答應。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郝夢媛拉扯的“吃喝玩樂”那個群裡,並沒有一個人響應。
難道又被無視了?這群朋友也拋棄他了?
幾個小時過去了,群裡還是一潭死水,張垚垚由暴躁轉到失望然後再到平靜,他仔細想了一番,佟童他們都是很有禮貌的,就算不去,他們也會跟他說清楚。他們集體“失聲”,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張垚垚一個一個地將電話打了過去,沒有一個人接。
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
他聯絡不上朋友們,想拜託爸爸打聽一下。正在這時,佟童給他打過電話來,說是被困在醫院裡一天了。手機早就沒電了,沒法掃碼支付,好不容易求著別人,才租到了一臺充電寶,開啟手機,資訊多得幾乎要爆炸。
“張公子,對不起啊,我們都沒法去了。”
果然是他們都有事情,果然……在看到資訊的第一時間,佟童就跟他說了“對不起”。張垚垚一下子就釋懷了,他急忙說道:“哪裡的話?你那裡一定很忙,去不了就下次再約唄!”
咦?張公子一點都不暴躁,脾氣真的越來越好了。
張垚垚問道:“不過,你怎麼又去醫院了?誰生病了?”
佟童疲憊地說道:“李曉被人報復了,傷得很重,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三言兩語,讓張垚垚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往事湧上心頭,他一下子把電話給掛了。以前他擅長報復,就是他僱人刺了李曉同事的胳膊。啊!想起那段往事,負罪感就湧上心頭!張垚垚不知道負罪感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以前沒有負罪感,他沒心沒肺,快活瀟灑,但是像一個沒有想法的提線木偶,只要花著家裡的錢、按照爸媽的規劃生活,那樣就好了。現在他有了負罪感,有了羞恥心,他知道自己的很多做法都是錯誤的,他常常因為負罪感而感到羞愧。漸漸地,他也發現了媽媽的缺點,但是他還分辨不出來,那究竟是被別人洗腦的,還是真實存在的缺點。
負罪感消退了,張垚垚重新消化佟童說的話。李曉被人報復了?那個將20萬當成一筆鉅款的女孩子,那個受到了很多威脅還不肯封筆的女孩子,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垚垚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邀請過她,讓她為他的公司寫文案,輕輕鬆鬆,月入過萬。但是李曉拒絕了,她非要走一條滿是荊棘的路,她一路披荊斬棘,就是為了把那裡變成一條坦途,讓別人可以放心大膽地走。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
自從出生之後,張垚垚的人生只有“享受”兩個字,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睡在奢華的床上,穿著從時尚週打包買回來的衣服,吃著從各地空運過來的各種新鮮食物,玩著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貴族遊戲。
又一股負罪感湧上心頭。但張垚垚拼命搖頭,告訴自己——我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責怪自己?為什麼要為此難受?
但是他的自我洗腦沒有成功,他還是決定去醫院看看李曉。
畢竟,他都沒有鄭重其事地為李曉道過歉。如果有機會,他想為他曾經的報復,真心地跟李曉說一聲“對不起”。
張垚垚到醫院時,醫院還沒有解封,很多看病的人進不去,裡邊的人也出不來。如果真想進去,張垚垚還是有辦法的,不過,那些急著看病的病人必然會心理不平衡,所以他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想離開了。
張垚垚在醫院門口遇見了老朋友,老朋友是陪著奶奶來醫院的,因為進不去,他的嘴裡罵罵咧咧。看到張垚垚,他滿臉帶笑,熱情地打了招呼:“張垚垚,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你家裡不是很多人都在醫院麼?你能想法子進去嗎?”
張垚垚苦笑道:“沒看到嗎?我也進不去。”
“咦,在港城,還有你張公子做不到的事情?”
張垚垚向來喜歡裝×,在各個圈子裡都不肯落人下風,所以,對方才能這句話來刺他。張垚垚聽到了話語裡的揶揄和挑釁,但這次他也沒有發火,更沒有逞強,而是很釋然地笑了笑:“不懂事的時候才會吹噓,現在長大了,知道界限在哪兒了。”
對方目瞪口呆——這還是囂張跋扈的張公子嗎?
張垚垚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港城又不是隻有這一家醫院,如果老人急著看,我可以幫忙介紹別的醫院。我還有事,回聊。”
這真的是張公子?
因為有了“負罪感”,只要一想到被人暗算的李曉,張垚垚總是心神不寧,吃飯也時常走神。顧美榮問他怎麼了,張垚垚若有所思地說道:“媽,我突然感覺特別地……空虛。我活這一輩子,是不是應該像別人一樣,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說什麼呢?”顧美榮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別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你這輩子,只要平安、富貴,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