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張垚垚知道自己做了錯事,但是在面對警察的問詢時,他才明白自己把罪行想得太簡單了。他就是指使旁人威脅了李曉幾句,怎麼就會變成勾結黑社會了呢?
在聽到“黑社會”三個字時,張垚垚也沒有特別害怕。直到警察提高分貝,跟他強調,國家正在嚴厲掃黑,張垚垚這才出了一身冷汗。還好身邊有老爸,老爸是個萬事通,只要有老爸在場,那自己就不會有事。但是,爸爸不停地打電話求人,眉頭從來都沒有舒展開過,張垚垚也跟著害怕了。
“老爸,我不會坐牢吧?”
“閉嘴!!!”
老爸的態度讓張垚垚懵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暴躁且不耐煩的爸爸。在他印象裡,爸爸一直都是和顏悅色的,是跟他講道理的。事到如今,爸爸對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點了吧!
張垚垚十分受傷,大氣不敢出。回到家裡,媽媽也急了,但是她跟爸爸不一樣,爸爸是在拜託別人,不管花多少錢,力求和解;而媽媽的做法是繼續恐嚇李曉,甚至讓李曉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
張垚垚再蠢,也看得出來,媽媽雖然疼愛他,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豬隊友。爸爸懶得跟她吵,只是嫌惡地瞪了她一眼,求她什麼都不要做。而媽媽不死心,還在找公安局的親戚,她居然想要警察出面,嚇唬李曉,說她是誣告,這樣要承擔法律責任。警察親戚都被她逗笑了:“美榮,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你是想把垚垚坑了的同時,自己也跟著坐牢,對吧?”
顧美榮這才放棄“努力”,讓老公看著處理。她恨死了李曉,如果兒子這次脫不了身,那她肯定會殺了李曉。
沒有了妻子幫倒忙,張永明還算順利地找到了門路。他打聽到了,李曉是個講道理的人,而且她遊走在破產的邊緣,她迫切地需要錢。所以,只要好聲好氣地跟她聊一聊,她應該會接受和解。
不出所料,經過一晚上的思索之後,李曉確實接受了和解的條件,張永明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李曉只接受了二十萬,沒有趁機多要一點,這又讓他不安——如果李曉獅子大開口,這就說明她是個貪心的人。一個人只要起了貪念,那就有了軟肋,很快就會潰不成軍。但是,李曉並不貪心,她還直截了當地說,這筆錢不光是賠給她的,更是賠給她朋友的。這個女孩子不僅不貪,還樂於分享,講義氣,這樣的人一旦較真起來,是很可怕的。
張永明猜對了,對他來說,李曉確實挺可怕的。因為她接受了賠償,卻不打算就此罷休,她依舊緊盯著顧美榮,她不想讓顧美榮繼續害人了。
經過了這一番波折,張垚垚又去了半條命。在年少時,他闖了禍,尚且有耍橫的理由,甚至讓家人補償他,為他壓驚。但他現在已經快三十歲了,他還是這樣不停地折磨家人,他那所剩不多的良心偶爾也會感到疼痛。
而且,以往他闖了禍,爸爸總會語重心長地教給他一些道理,但是從去年開始,爸爸基本上不跟他說話了。這次風波過去了,一路開回家,爸爸一句話都沒有說。張垚垚小心翼翼地跟爸爸商量,要一起吃飯,爸爸沒吭聲;爸爸把他送回了家,他又可憐兮兮地說,回家休息一下吧!爸爸依舊沒理他,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爸爸應該是對他失望透頂了。張垚垚懊惱,沮喪,但是並不絕望。反正,媽媽是無條件站在他這邊的,爺爺的錢也是留給他的。
不過,自從他不斷闖禍之後,爺爺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轉變,早就把希望寄託在了張垚垚表哥身上。只要張垚垚開口要零花錢,張老爺子還會酌情給他,但如果他要的數額巨大,或者買奢侈品,老爺子是絕對不會管他的。長這麼大了,張垚垚也不好意思總是跟爺爺要錢了。他再度失業之後,爺爺也沒有給他一份工作的打算。
張垚垚有一種感覺——現在爺爺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窮親戚一樣。窮親戚開口要錢,財大氣粗的老爺子肯定要施捨幾個。但是,如果窮親戚得寸進尺,想在老爺子的酒店裡某個好營生,那老爺子必然不會搭理,甚至還會大發雷霆。
張垚垚不得不為以後打算。僥倖逃脫了牢獄之災之後,他特意去了爺爺家一趟。爺爺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冷漠,張垚垚也跟著心冷了。爺爺惜字如金,說的幾句話,都是稱讚張垚垚的表哥的。張垚垚啃著從新疆運來的沙瓤大西瓜,大大咧咧地說道:“我哥姓馬,但是我姓張!”
張老爺子停下正在澆花的手,沉默地盯著孫子。這個孫子形容憔悴,眼窩深陷,滿臉都是紅色的汁水……張老爺子突然泛起了一陣厭惡,冷冰冰地說道:“姓什麼有什麼要緊的?”
張垚垚不知所措,暫且放下了西瓜,陪著笑說道:“我跟你姓,代表咱倆更親。”
“哼,都是我的後代,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垚垚啊,你比我年輕得多,可千萬別被那些迂腐的思想束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