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童是在晚上十點左右接到李曉的電話的。她帶著哭腔說,回港城的路上下大雨了,她那輛車動力不足,走到一個池塘邊上,輪胎陷進泥濘裡去了,她發動了半天都動彈不得,然後一腳油門,差點兒衝進池塘裡。幸虧車太破了,又幸虧路太泥濘了,車子的後輪又陷了進去,所以沒有衝到池塘裡。
這一天過得充滿挫敗感,她趴在方向盤上痛哭了一場。哭完之後,發現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好給佟童打了電話。她語無倫次地說了自己的經歷,佟童讓她發個定位過來,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等他。
佟童到達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了。因為是一條鄉間小路,佟童不好找,只是開進了村子,沿著通向村外的路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了李曉的蹤跡。
李曉坐在池塘邊的一塊石頭上,已經不哭了,但是表情很喪,頭髮也亂糟糟的。二人沒有寒暄太多,佟童直接看了她的車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李曉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怯怯地看著佟童,說道:“我這樣很可笑,是不是?”
“不是,是很危險。你不要命了嗎?”
又委屈又後怕,李曉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佟童開啟手機檢視了一番,說道:“這種情況,還是叫拖車吧!不過,大晚上的,人家肯定不肯來,等明天一早才能來處理。不知道你的保險裡面有沒有這一部分,如果沒有,那費用還不低。因為你這個不光得叫拖車,可能還需要吊車。”
“等我問一下保險公司。”李曉有氣無力地說道:“喪到了極點,什麼都跟人作對,老天爺真會捉弄人。”
“老天爺待你不薄,要是真跟你作對,你就直接衝到水裡去了,老天爺還允許你在這裡抱怨它?”
李曉苦笑了一聲:“你心態真好。”
“嗯,遭遇的挫折多了,心態打磨得非常好。我是越挫越勇的那種型別。”
李曉雖然是女司機,但是開車很穩當。那天從造紙廠出來,她又接受到了好幾條謾罵她的私信,她的心情非常不好。正在這時,又有一封威脅郵件送了過來,揚言要在醫院“結果”了李曉朋友的性命。李曉一時心急,才把車開成了這個樣子。
佟童關切地問道:“你的朋友沒事嗎?”
“沒事。”李曉說道:“我打電話叮囑他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壓根就沒往心裡去。不過,他的姐姐在那裡陪床,姐姐對他很上心,答應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既然都到這份上了,你們怎麼不報警呢?”
“……報警有用嗎?”
佟童無奈了:“你好歹是高階知識分子,又是報道社會問題的專家,這種時刻怎麼慫了呢?治安管理處罰條例不會背?你這又是受到恐嚇信,又是受到人身攻擊,這都夠讓對方坐牢了,你是怎麼忍到現在不報警的?”
“我糊塗了。”李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寫稿子太累了,每天過得稀裡糊塗的。別人說什麼,我就聽著什麼。我明白了,回去我就報警。”
“嗯。”佟童讚許地點了點頭:“警察會怎麼處理,我們並不知道。但是,咱們至少要把該做的努力都做了,儘量讓壞人受到懲罰。”
倔強的李曉難得很順從地點了點頭,說道:“你確實很成熟。你不當警察,太可惜了。”
“……別再這麼說了,我現在又自己的事業,過得快活著呢。”
村裡是不可能住宿的,李曉想起了前幾天投宿過的鄉下旅館,差點兒被蚊子給撕著吃了。但是時間這麼晚了,能找到地方住宿就不錯了。孤男寡女,總不至於在車裡過一晚上。
沒辦法,李曉又帶著他去了鎮上的旅館。值夜班的老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倆——尤其是李曉一眼,因為就在前幾天,這位女同志是跟另一個男青年來的。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又換了一位“男朋友”。
甚至,這個“男朋友”比之前的那個模樣周正多了。
老闆很自然地給了一把鑰匙,佟童毫不猶豫地又跟他要了一把。李曉順勢說了一句:“我倆是同事,當然得住兩個房間。”
老闆帶著稍許不耐煩,又甩給佟童一把鑰匙。佟童說道:“老闆,給塊蚊香唄!”
“哪兒有蚊香?”
“你這裡不是點著呢麼?”佟童說道:“大不了給你五塊錢,分兩盤給我們唄!”
老闆無奈,只得拿了兩塊蚊香給他,叮囑他們別把房間給點著了。
佟童道了謝,便跟李曉上了樓。李曉接過蚊香,輕聲道:“你想得真周到。”
“有經驗了嘛!其實……燃燒蚊香的時候,最好不要在房間裡,燃燒蚊香產生的有害物質很容易讓人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