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什麼事了?”
“我養父又住院了。”佟童老老實實地說道:“我需要錢。”
蘇昌和冷笑一聲:“呵,你還真是坦率,要錢要得這麼理直氣壯。”
“沒辦法,這是你做出的承諾,我想,我姥爺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蘇昌和唉聲嘆氣:“你走吧,錢的事情,不用操心。我說過的,就會做到。”
佟童並沒有起身。
蘇昌和催促道:“讓你回去睡一會兒,你眼睛都睜不開了。”
“不用了,我在這裡陪你。”佟童笑嘻嘻地說道:“無論是想報答你,還是出於孝道,總要在這裡裝裝樣子再走。”
蘇昌和被他逗笑了:“你啊,皮起來跟你爸一樣一樣的。”
外公過得這麼痛苦,佟童也不忍心讓他回憶那些不愉快的過往,所以,在談起表姐時,佟童只是粗描淡寫地說了兩句,至於奶奶、師父他連提都沒提。不過,蘇昌和主動問道:“你奶奶挺好的?”
“哦?!表姐說,身體時好時壞,畢竟九十多歲的人了,能活到現在不容易。”
“長壽的人,都是有福氣的。”
“也不全是吧?少年喪父,中年喪夫,還是兩次,晚年又喪子,天底下所有的悲劇都在她身上上演了一遍。如果不是因為她心胸開闊,凡事都能想得開,她肯定不會活到現在。雖然但是,我爸孝順懂事又上進,我那個姑姑又有錢,對她又好,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她也是有福氣的。”
蘇昌和感慨道:“只有老了,不能動了,才能衡量這一輩子是不是真的有福。”
要是再說下去,佟童又要被表揚了——正是因為有他,外公的晚景才不至於太淒涼。佟童可不想一次次被架上道德制高點,他藉口要回去看望媽媽,匆匆跟姥爺分開了。
他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蘇子珊還沒有下課,正在琴房裡進行一對一教學。佟童點好了外賣,等媽媽下課來吃。蘇子珊下課之後,看到了桌子上的披薩,立刻喜笑顏開:“還是兒子好啊,讓我一下課就有好吃的。還有,真的好久都沒吃披薩了。”
“我表姐說,你請她吃過披薩,那時候北京都沒有多少西餐廳。你擔心她想家,特意帶她吃披薩。你吃披薩的樣子,都像小仙女。”
蘇子珊哈哈大笑:“我的吃相向來豪放,仙女怎麼可能這樣吃?”
“她還說,你漂亮又不做作,要是放在古代,應該是個仗劍天涯的女俠。”
“哎呀,快別誇了,就是吃個飯而已,能被你們誇出這麼多花樣來。”
“媽……”
“嗯?怎麼了?不讓你誇,你還不舒服了?”
“不是,就是覺得很慶幸,能這樣跟你面對面吃飯,還能跟你聊天,真的太好了。天底下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蘇子珊放下了披薩,溫柔地笑了:“是不是聽說了你師父和你表姐的事,又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無常?”
“是,有情人難成眷屬,你和我爸那樣的神仙眷侶,也沒有白頭到老。”
顧樂鳴說,她和曾海明的故事有一個很悲傷、且很老套的結局——她的父母不同意她留在中國,強行把她接走了。那個年代通訊不暢,她逐漸失去了曾海明的訊息。她再次回國時,是跟媽媽一起把姥姥接到美國。因為才華橫溢的小舅舅去世了,姥姥深受打擊,如果不是媽媽強行把她接走,她很有可能躺在床上,一心等死。
也就是那次,顧樂鳴見到了她的小侄子——舒雨桐,但也只是匆匆一見。至於曾海明,她無從打探他的訊息。她說,舅舅突然去世,對她也是個無比沉重的打擊。那種傷痛和恐懼一直持續了很多年,讓她學會珍惜生命,敬畏人生。
佟童問媽媽:“至於談戀愛的細節,表姐沒有告訴我。她說,沒什麼好說的,就是談著談著,她被父母帶回了美國,兩個人失去了訊息,就這樣分開了。但我不太相信,如果真的像她輕描淡寫的這樣,那她怎麼會等我師父那麼多年?”
“怎麼會輕描淡寫呢?樂鳴想為了他改回國籍,他為了樂鳴,執意要拿個世界冠軍……兩個人都到這份上了,怎麼可能幾句話就說完?”蘇子珊吃完披薩,目光悠遠:“她不願意說,只能說明她到現在都不願意直視那段過往,不忍心提起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