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童嘆氣,怪就怪自己太心軟了。
到場的嘉賓以中老年男性為主,他們都對蘇昌和表示了祝賀,感嘆了幾句“世事無常”,誇讚佟童“一表人才”,便到私下裡討論了。只有一位白髮蒼蒼的女性,她感情豐富,眼中含淚,不停地說道:“Amazing,it's d's will。(真神奇,這是上帝的旨意)。”
那位奶奶儀容不凡,很有氣質,中英文混著說。佟童猜測,她大概是個歸國華僑,或者是華裔,肯定在國外待了很多年。
佟童的英文已經忘掉大半了,老奶奶說完半天,他才組織了一句話:“Note. Solutions always depend&nan effort.(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在人為。)”
老奶奶立刻睜大眼睛,卻切換成了中文:“你在哪裡上過學,英文講得很好。”
“我……我就在國內上的,沒留過學。”
老奶奶更覺得神奇了:“啊,在中文環境裡也可以把英文說得這麼好——蘇先生,你的外孫好厲害。”
老奶奶的中文口音很奇怪,不過不影響交流。蘇昌和難掩得意的神色,說道:“勤奮好學,這點跟我很像——佟童,這位是新加坡華人商會的前會長夫人黎女士,她是一位作家,你可以跟她交流交流。”
佟童伸出手,微微鞠躬:“黎女士,您好,見到您很榮幸。”
黎女士從容地笑了笑,握住了佟童的手,溫柔地說道:“能見到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我也很高興。你流落在外那麼多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如果有機會,我很想聽聽你的故事,把它寫下來,一定會感動很多人。”
蘇昌和適時地咳嗽了兩聲,佟童心領神會,打起了太極:“感謝您的賞識,不過,我有寫自傳的想法,到時候多跟您請教寫作技巧。”
這個回答確實得體,蘇昌和開心,黎女士也笑了:“沒想到你還有寫作的才能,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誒,這小夥子有前途,剛才會場那麼嘈雜,他還能聚精會神地看書。”說話的是剛剛坐在佟童身邊的那位老者,海大機械工程學院的前院長,看起來他跟蘇昌和關係很好,他很親暱地說道:“老蘇,你這外孫前途不可估量。”
蘇昌和笑得像花一樣燦爛,嘴上卻說道:“他呀,整天看閒書,搗鼓他的文學事業,對昌和一點興趣都沒有。今天我搞這麼大的活動,他卻完全不知道。我活到這個歲數了,還能活多久?我想多教給他一些東西,他就是不肯學,非要自己創業。我對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有辦法。”
這番“凡爾賽”發言讓眾人充滿了羨慕,佟童卻不知道要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蘇昌和說過,他希望跟他有關的人或物,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到了這種場合,佟童完全就成了他炫耀的資本。至於蘇昌和是不是真的想教他什麼東西,是不是真的想把昌和交給他……佟童並不抱什麼希望。
漫長的宴會不知道要開到什麼時候,佟童被問得頭昏腦脹,那些問題包括但不限於他在哪裡上的大學、畢業後做了哪些工作、現在在做什麼,等等。如果回答一兩次,佟童還能應對,但被不同的人來回問,佟童就有些不耐煩了。他終於理解明星為什麼會擺臭臉了,這樣沒完沒了、刨根問底式的發問,有幾個人能受得了啊?
佟童以最大的耐心應付著,還要時不時地瞥蘇昌和一眼,以免他體力不支,昏倒在地。海大前院長把佟童的情況全都摸清楚了之後,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這麼多年,你的確過得挺不容易的,也挺上進的,我很看好你。我跟你姥爺那麼多年交情了,要是我有什麼能幫忙的,你儘管開口,就把我當成你姥爺。”
……
白撿一姥爺?
佟童跟姥爺沒開過幾次口,更沒提過什麼要求。對這種場合的客套話,他也並沒有當真。出於禮貌,他感謝了對方,剛想說——現在並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他便當著外公的面,開玩笑一般,跟前院長說道:“眼下還真有點兒事想請您幫忙,不知道您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