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也就能在侯卿塵面前這麼吐真言了,在旁人跟前,他絕不會這麼言語。侯卿塵心裡也明白,隋御是真的把他當成昔日的兄長看待。
“你這腿……”
“是她醫治好的。”
“花了多久?怎麼站起來的?”
“如同嬰兒學走路……”
隋御想起那些鳳染陪他一點點站起來的記憶。他的眼眸幽幽眺向朱牆裡端,那橫支出來的綠蔭,讓他想到希望。所有的希望,都是她帶給他的。
寧梧遞給門僕請帖,那小廝左右瞧了瞧,又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眼前這位小夫人,到底放了行。在她們前後走進來的賓客,門僕們早就認識,甚至還沒有下馬車,他們便早早撲了過去。只有鳳染主僕三人,是被攔下來仔細盤查一遍。
但門僕這態度,鳳染已覺得不錯,至少在驗過身份後還是禮貌放行,沒有狗眼看人低的架勢。
她們進了門,沿一條鵝卵石鋪路的蜿蜒長道漫步前行。長道兩旁花朵綻放,雖沒有春日那般嬌滴豔麗,卻自有秋日的一派傲骨在其中。
鳳染走到一片黃色菊花下,附身嗅了嗅,笑道:“跟咱們府裡的種類好似不同。”
鄧媳婦兒在旁咂舌,低聲說:“沒咱府上的漂亮。”
“確實沒咱們府裡開的好看。”寧梧附和道。
鳳染心說,侯府裡的花草基本上都是她從隨身空間裡弄出來的,長勢不好才怪。不過這房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能有這樣一座花園大宅,倒是讓她感興趣得很。
“房家是?”鳳染壓低了聲音,自她們身邊往來的賓客已開始多起來。
一個年約廿五上下的婦人從旁邊走過來,她身穿一件槐黃色雲羅對襟兒衫,下襯銀緞曳地裙,頭戴寶釵,耳墜寶石,把長得並不算太美的長臉點綴的華貴至極。
她斂衽下拜,恭順道:“妾乃房家大爺妻室吳氏,見過建晟侯夫人。”
鳳染仔細想了想,她似乎沒有見過這女子,那對方是怎麼認得自己的呢?她稍稍頷首還了半禮,粲然笑道:“吳夫人。”
“侯爺夫人能來寒舍,真是我房家三生有幸。”吳夫人舉止大方,親切地說,“您不認得妾,妾卻認得您。”
鳳染微微一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吳夫人欠身道:“妾的孃家大姐和知縣夫人是閨中好友,妾算是知縣夫人看著長大的。前段時日,您去知縣府邸,恰那日我與大姐也在府中。我們恐衝撞了夫人,便躲在廂房裡沒有出來。妾也是個淘氣的,挨著門縫往外探了半日,終於睹見侯爺夫人的芳姿。”
“原是如此。”鳳染自然地同她一起往府中正堂花廳裡走去,“既這麼說,王夫人在中間傳的那張帖子,便是吳夫人下給我的了?”
“正是。”
“怎地不見王夫人身影?”
“妾也納悶呢,講好了早早的來,到了這會子卻還沒有到。待一會開席,侯爺夫人定要替妾罰姐姐兩杯。”
鳳染納罕,這吳夫人既然知道她的身份,怎麼還跟她畢恭畢敬的?難不成建晟侯的威嚴尚在?
不能夠啊,隋御那英雄偉績早成昨日黃花。以他們侯府如今展現出來的狀態,有啥讓外人圖的呢?她難道不應該鼻孔朝天擠兌自己一頓嗎?當初建造侯府,房家可是拿了大頭的。
鳳染在來之前,對這些大戶家裡做了大致瞭解。比如這房家,幾乎壟斷了整個錦縣的酒水行市。不管大酒樓還是小酒肆,就沒有不進購他們家酒水的。房家不僅自釀自銷,而且還在外地收購別樣酒水,拿到錦縣上來賣,確實是殷實之家。
鳳染含笑著,已和吳夫人走進正堂花廳內。原來堂客們大部分已到此。她們見了吳夫人,紛紛起身行禮,卻對鳳染視若無睹。眾人很快將吳夫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竟把鳳染擠出來老遠。
吳夫人緊著去尋鳳染,卻不抵這些女眷來的“熱情”。鄧媳婦兒和寧梧在旁護住鳳染,擔心她再被撞倒了。寧梧身子硬,在護鳳染的時候壓根沒注意到旁人,不慎踩到一個婦人的鞋面上。
那婦人瞬間耷拉下臉子,橫著脖子罵道:“不長眼睛的賤蹄子,知道我這攢珠緞鞋有多貴嗎?這緞面滿錦縣舉著銀子都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