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狄映聞言挑了挑眉毛,追問道:“那行腳商人姓甚名誰?多大年紀?相貌如何?可有特徵?你們幾時結識?有多深的交情以至能把酒言歡至半夜?”
二十來歲的龔威,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慌亂了起來。
支吾著回答:“小民不知、不知其姓名,只因他到我家鋪子裡訂製了十把剪刀,故而多聊了幾句。
發覺投緣,他又邀小民一起喝酒,小民、小民就去了。
他、他大概有三、不是,是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沒有大人您說的什麼特徵。他付銀錢挺爽快的,只是訂製就、就交了全部的貨款。
還請小民喝酒,小民不願意失了這等好客戶,便去了。”
“去的哪裡喝的酒?誰家酒肆還開到那麼晚?”狄映逼近他催問。
龔威向後仰了仰上半身,跪著的雙腿也往蹭了蹭。奈何被人給押著,也沒能蹭出個安全距離來。
只得加速回答道:“是在城東,他說、說那是他租賃的院子。在二巷第七戶。”
狄映聽到,看了彭涼一眼。
彭涼閃身而沒。
狄映則後退了一步,與龔威拉開了一定的距離,然後再問了龔威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父母的感情如何?”
龔威聽問,困惑地回答:“很好的。”
狄映再問:“你母親生病的一年多里,經常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你父親是怎麼做的?”
這樣的問題,將龔威拉入了回憶之中。
就是一鬆一緊、緊緊鬆鬆的被問問題,突然聽到個較為輕鬆的問題,人的情緒就會本能地去尋找真實。
龔威就是這樣。
此時的他、不知不覺間放鬆了一些,看著右邊的地面,回答道:“我父親是個粗人,一輩子就只會打鐵。我母親卻是個落魄書生家的女兒,相貌柔美娟秀,還很知書達理。
我父親就非常寵愛她,幾乎是她所有的要求、都會滿足。寵得她三十幾歲的人了,仍跟少女孩童一般稚嫩和天真。
可她病了。
在她病倒了之後,父親才聽大夫說:我母親她有自祖輩就開始有的家傳病症。
這種病症極難醫治痊癒,只能用藥物和鍛鍊去盡力延長壽命。
我父親慌了,帶著母親便四處去求醫問藥。
母親就整日裡淚漣漣。她那本來就喜歡傷春悲秋的性格、更是在病後被髮揮到了極致。
我父親只要對她說話時的語氣稍有不對、用詞稍有差錯,她都會傷心得不飲茶水、不思飯食。
就會生氣。
以前,她只要一撅嘴,我父親就會陪著小心哄她許久,哄到她心花怒放為止。
但她病了的半年後,因為家中積蓄的即將告罄、因為要給母親掙治病的銀錢,父親以及我們,都拼了命地想法子多接單子、多幹活。
整天累得真的是說話都沒了力氣。
這麼大的壓力下,自然就極少再去注意著母親的小情緒,母親生氣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有時候她看到一隻小鳥飛、會笑。就要求父親一起笑。
父親笑不出來,難免說話語氣就有點兒衝,母親就又傷心了。
累得半死的父親,也懶得去哄了。他一心只想掙錢、只想著如何救母親的命。
父親和我們想的都一樣:覺得只要能保住母親的命、哄她的時候在後面。
可母親不理解。
我以往有什麼好吃的、都會先給母親嘗一口。
但現在也顧不得了。每一次吃飯的時間就像是搶來的。餓急了抓起什麼就吃,也不分什麼好壞。
母親為此也生了氣。
說我們嫌棄她了、說她病了我們覺得她是負擔和拖累。她就總想著要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