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值夜的小太監在打瞌睡,皇帝走到他面前時,仍絲毫沒有察覺,靠在門邊睡得正香,皇帝沒心思喝斥他,徑直走了出去,臺階下的侍衛大概剛換過班,精神抖擻的站著,見他出來,均是一愣,正要說話,皇帝擺擺手,示意不要聲張,從他們中間緩步走過去。
深秋露重,寒意入骨,皇帝沒穿多少衣裳,藉著淡淡的月色,就這麼一路走到西華宮去。
剛到殿門口,五六條人影突然衝出來,劍光晃動,將他圍住,有人低喝,“什麼人,竟敢擅闖……”
話沒說完,賈桐傻了眼,“皇,皇上。”
侍衛們倒是臨危不亂,刷刷刷,長劍入鞘,安靜的站立在一旁,跟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反正有賈大人在呢。
賈桐哭喪著臉,瞧他這眼神,怎麼連皇上也沒認出來,險些出了大事。守到半夜,什麼事也沒有,正嘀咕皇帝派他們守在這裡有點小題大作了,禁宮深深,哪那麼多人敢來闖……,可真就有人撞上來,立刻又覺得皇帝高瞻遠矚,帶人悄而圍攻,結果……把皇上圍住了。
可是皇上的樣子好奇怪,被圍攻也不惱怒,跟失了魂似的從他們中間走了過去,徑直上了臺階,然後站定在那裡,望著黑茫茫的夜色發起呆來。
一個侍衛看了半天,小心對賈桐說,“大人,皇上這樣子是不是發了臆症啊?”
“什麼臆症?”
“就是夢遊啊,您千萬不要去叫醒他,魂不歸位就麻煩了。”
賈桐有些害怕起來,“什麼叫魂不歸位?”
“這個……屬下也是聽說的,但屬下小時侯村子裡有個老頭,也有夢遊症,有一次夜裡出去,被人拍醒,就變得有些瘋瘋顛顛,舉止怪異不說,還總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他家裡人請了道士來收邪,說他困在自己的夢裡,出不來了。”
賈桐吃了一驚,“喲,這麼厲害。”他悄聲傳令,“吩咐下去,誰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免得驚動了皇上。”
皇帝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象是一種本能,她在哪,他就想去哪,特別在夜深人靜的時侯,賈桐說的沒錯,天黑了,要跟媳婦睡,摟著媳婦兒心裡才踏實。
可這次不同上次,他們分開得太久,中間夾雜著太多複雜的事情,彼此都不能做到若無其事,他說給白千帆一點時間緩緩,他自己何嘗又不是,聽到白千帆要帶著麟兒遠走高飛的訊息,他又氣又怒,卻也能理解她的心結,她母皇設計殺他,而他納了後宮,這是他們中間最大的兩個障礙,而且短期內沒辦法解開。
所以她躲他,而他到了這裡也有種近鄉生怯的情緒,不敢再往前一步。
彎月如鉤,鋪灑著如水清輝,皇帝幽幽嘆了一口氣,靠在柱子上抬頭望月,痴眼迷離裡,那是白千帆的臉。
寢殿裡,白千帆坐在床邊,透過高高的窗欞,看著天上那輪彎月,亦是嘆了一口氣,她不是軟弱的人,卻總是想哭,眼裡泛起水霧,那輪彎月變得朦朧,彷彿化成墨容澉的眉眼。
賈桐帶著眾侍衛靜靜趴伏在暗處,望著廊下的皇帝,心裡戚然,皇上弄成這般模樣,都是想娘娘想的呀,真的找不到,就到假的這裡來尋求安慰。
他唏噓著又納悶起來,娘娘明明在宮裡,怎麼就找不著呢,是不是寧九那廝不行啊,趕明兒讓他試試,娘娘好歹是他徒弟,總得給他一點面子,出來露個臉吧。只要她一露臉,他就把人抓住,讓皇上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