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隆重的告別儀式,只有冷冷清清的離別。也許是害怕受到株連,蘇彬門下的弟子除了修文傑,再無一人前來送師父一程了。而在眾長老之中,也只有一個六長老章武出現在北嶽山的西門外,而一向與蘇彬關係最厚的唐拓,則不見蹤影。
章武平日裡其實與蘇彬交集不多,其人也較為沉默寡言,但卻是個憨厚善良之人,他的出現,讓蘇彬頗為意外,並與之深深地交談一番。把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漢子,整得淚眼模糊,並再三叮囑蘇彬,路上多多保重,蘇彬也頗為感動。
修文傑是蘇彬這麼多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一個,其實當蘇彬要脫離宗門這個訊息傳出的時候,他第一時間來到師父面前,請求與師父一同離去,也脫離宗門。卻被蘇彬嚴詞拒絕了。蘇彬知道,此次離開宗門是為了避免將北嶽宗門拖下萬劫不復的深淵。經過葉寫白的恐嚇,蘇氏一門日後大機率會遭受來自皇諭司可怕報復,修文傑跟著,只會是連累多一個無辜的人。
眼看師父一家子要離去,修文傑雖不能相隨而去,但他卻堅持要將師父一家子安全護送到目的地——落夕谷才罷休。蘇彬見拗不過他,唯有答應了。
落夕谷位於北嶽山以西五百里地的一處幽谷,那是火狼族的所在地。火狼族是一個神秘的族類,他們居住在落夕谷內,這個山谷與世隔絕,進入山谷之前的谷口,是一大片茂密的莽荒野林,林中長年瘴氣瀰漫,這些瘴氣是有劇毒的,若不預先服用火狼族人的獨門解藥,則無人可以穿越這座莽荒野林,進入落夕谷。
火狼族的族長濮陽悟與蘇彬相識於幼時,此後經歷了許多事,蘇彬曾救過濮陽悟的性命,兩人因此成為肝膽相照,無所不談的好兄弟。當蘇彬決定離開宗門那一刻起,他第一時間向濮陽悟飛鴿傳書,告之自己的境況。那濮陽悟立馬給他回信,讓蘇彬把一家子全部遷往落夕谷居住,並且很快派出三十個火狼族勇士,前來接應。
好兄弟的幫助讓蘇彬吃了一塊定心丸,於是在離開宗門的那一刻,心中還是滿懷希冀的。
天剛剛亮,蘇氏的車隊就從北嶽宗門的西門出發了。
車聲轔轔,北風蕭蕭。一行十輛馬車,首尾可見,沿著小雪剛剛融化的驛道一直向西而去。
這樣一支車隊,自然少不了隨行的護衛,除了三十個穿著獸皮手握大刀的火狼族勇士護衛在側,蘇彬還出高價從淺草鎮僱用了二三十個幫閒壯漢,一路隨行。
外間雖沒下雪,但也是寒風凜冽。太陽的光軟乎乎的,沒有一點熱量,曬在寒風呼嘯的的大地上,不過給地面蒙上一層薄薄的光暈。
車內做好了防寒保暖措施,厚厚的帷幄捂住了車窗,不讓冷氣竄入,厚厚的被褥則堆積於車廂,保持著熱量不散。蘇晴就像一隻慵懶的小貓咪,蜷縮在葉寫白的懷中,身上蓋著上等絲質綢被,她將一頭秀髮灑於被窩,有時覆蓋了臉,有時披亂與肩,雙眸緊閉,一副睡美人之姿。
葉寫白偶爾會吻一吻她的秀額,或者伸手刮一刮她秀挺的鼻樑,眼中滿是寵溺之意。蘇晴也會皺著眉頭,齜牙兇兇一番,或者大呼,不要性騷擾我啊,但眼睛就是不睜開,彷彿懶得去看葉寫白那副討厭的樣子。
初時是在較為寬敞的大驛道行走,車子的顛簸不是特別劇烈,後來也許是離開了大道,走了荒野偏僻的山路,車子開始劇烈顛簸起來,這時候蘇晴終於睡不著了,睜開了眼睛,將後背挪到車廂的隔板上,斜著身子倚靠著,然後朝葉寫白投以慵倦的一瞥,嘴裡露出懶懶的一笑:“到哪兒了?”
葉寫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認識路,若開了窗子,會冷死個人的。所以還是讓車伕把我們帶走吧。”
蘇晴格格格笑起來,然後大呼道:“老春頭,咱們這是到哪兒了。”
老春頭是在蘇家服侍多年的老車伕,這一次的變故,其實他也在遣散之列。不過老春頭死活不肯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慘絕人寰也似,蘇彬也就不忍心趕他走了,再說了,此次長途旅行,他們也缺少經驗豐富的車伕,於是讓他留了下來。
老春頭已經年過半百了,若離開了蘇家,估計也很難再找到一份車伕的工作,因而對蘇家感激涕零,此時聽聞大小姐問起,便扯開了爽朗的嗓子,笑道:“小姐,快到雙虎山了,前面就是谷口了,距離落夕谷估計還有一半的路。”
“哎!還有一半的路啊!這一路可把我下輩子的罪都遭了。”蘇晴有些悶悶不悅。
葉寫白笑道:“是啊,你這一路除了睡,就是睡,睡得跟豬一樣,確實挺遭罪的。”
“怎麼說話的你,我睡不假,但我有睡得舒心嗎?還有你這頭驢,時不時就往人家身上使勁拱啊拱的,把人家折騰得夠嗆。”蘇晴水眸汪汪,俏生生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