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司馬昭就像是一隻剛剛經過了長途追逐卻最終被獵物逃走的獵豹,情緒極其暴躁。
這對於司馬昭這樣的“大人物”來說,是非常少見的。
聽到腳步聲,司馬昭回過頭來。
司馬炎以為父親是因為自己回來得晚了而生氣,嚇得冷汗直流,一進來,就跪在了門口,低著頭不敢吭聲。
郝弈也面帶驚慌。
“大王,少侯爺回來了。”
司馬昭努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坐回到椅子上,同時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示意要郝弈也坐下。
郝弈沒有坐,而是站在了司馬昭的身邊。
“賢弟,可將此信交給炎兒。”
郝弈知道司馬昭指的是放在桌子上的那封司馬禁儒的信,猶豫了一下。
“大王,依卑職所見,還是暫時不要將此事告知少侯爺為好。”郝弈的嘴巴幾乎貼在了司馬昭的耳朵上,“以免得引起他兄弟二人反目。”
郝弈的話另有深意。
司馬炎即將接替父親成為晉王,而在這時候,司馬禁儒卻在蜀地自立為王,其虎狼之心已經昭然若揭,這對於一心只想著完成江山一統的司馬炎來說,無疑是不可容忍的。
郝弈要司馬昭隱瞞此事,也是擔心兄弟二人因此火拼。
可司馬昭卻不這樣認為。
自古宮廷中的爭鬥都是最殘酷的,自己當初能夠繼承兄長司馬師的爵位,除了當時司馬師已經身染重病無力迴天以外,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那就是自己趕在了司馬師的兒子尚未成年之前下手。
天道輪迴,這樣的事情如今就要輪到自己兒女的頭上了。
如今,曹魏的實力足以碾壓蜀漢和孫吳,剿滅這兩個朝廷,只是時間問題,逼迫曹奐退位,由司馬氏接替,更是分分鐘的事情。那麼,這也就是說,自己必須要從司馬炎和司馬禁儒中間選擇一個作為未來的君主。
他明白,自己必須要狠下心來。
見司馬昭不語,郝弈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將白綾子拿在手裡,走到司馬炎的身邊。
“侯爺還請起來觀看。”
司馬炎偷偷地向司馬昭這邊看了一眼,發現,父親正對著他點頭。
司馬炎的心裡託了底,從地上站了起來。
書信中,司馬禁儒的口氣甚大。開頭一句便是:
“孤聞自古天下有德者居之。”
一個“孤”字,已經奠定了其成為蜀王的基調,更是標榜自己乃是有德之人。
下面一句更是狂妄:
“兒臣從鄧艾入蜀,乃建奇功,扼蜀後主之喉,斬反賊鄧艾之首,雖古之先賢猶不及也。”
在自己的父親面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許也只有司馬禁儒這樣的人可以做到,當然,這也需要劉永對司馬禁儒的深入瞭解,才能夠叫司馬昭父子深信不疑。
信中還列舉了幾條自己可以做蜀王的理由,信的最後一句是:
“綜上所述,兒臣斗膽自領蜀王,與兄長遙相呼應,則萬民歸心,天下定矣。”
司馬炎的手略略顫抖了幾下,可是,很快他就鎮定下來。
這個時候,自己決不能表現出憤怒的樣子,就像是前段時間自己幾次欲殺司馬禁儒一樣,不可被父親看出半點端倪。
緩緩走到桌子旁邊,司馬炎將信放回到桌子上,然後,忽然雙腿一彎,跪在了司馬昭的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