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個令人倍感窒息的夜晚。
敬安宮的宮門外,塗滿了紅色的青磚小路上時而還會有積水,被宮女端兒手裡的燈籠一照,如同尚未凝結的鮮血。
“娘娘千歲,天到這般時候,想必陛下也已經安歇了,奴婢還是陪您回宮休息,待明日天明之後再去探望不遲。”端兒回頭,看著朦朧的光線下,張皇后那俏麗可人的身影說道。
張皇后淺笑一下,不語。
端兒不敢再說什麼,高舉著燈籠走在前面。
永泰宮:
劉永擁被坐在龍榻上,看著宮女用一根象牙簪子撥打著捲曲的黑色燭芯,一小截尚未燃盡的燭芯落下來,落到了桌子上一塊展開的白色絹帕上,瞬間騰起一束淡藍色的火焰。
宮女受驚,慌忙用手去拍。
火焰熄滅,但已經在上面留下一處黑乎乎的燒灼過的痕跡。
“奴婢該死,陛下恕罪。”宮女嘴上說著,卻暗中覬覦著劉永的反應。
劉永一動不動。
“陛下!”
“陛下!”
宮女接連叫了兩聲,見劉永毫無反應,竟然伸手在劉永的眼前慢慢劃過,隨著小手的落下,劉永的眼睛閉上了。
宮女長出一口氣,幫劉永掖了掖被角,輕輕退出來。
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面輕輕一拍。
“吃屎的奴才,不在陛下身邊守護,卻要去哪裡私會野男子?”
宮女驚得臉都白了,以為是哪一座宮裡的主子奉詔前來侍寢,必定這樣的事情在半個月之前是經常發生的,而每一個陪同主子前來的丫頭,也都是一副得勢後相同的臭嘴臉。
“翎兒姐姐!”待她看清身後站著的,居然是吳太后身邊的宮女翎兒的時候,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翎兒卻似乎並不想就此放過她。
“陛下大傷未愈,你卻偷跑到外間來,若是陛下不小心拉傷了,當心太后剝了你的皮。”
“奴婢不敢,只是見陛下剛睡,出來……”宮女未等說完,宮門外一道血紅色的亮光閃起,隨後,傳來值班宦官的聲音:
“奴才叩見娘娘千歲!”
翎兒和那宮女同時一驚。
“敢是太后娘娘親自來了?”宮女慌得臉色煞白。
翎兒的臉上卻滑過一絲怪異的表情,對著宮女比畫了一下,叮囑道,“切勿告知皇后我來過。”
宮女顧不得回答翎兒,慌忙整理一下衣襟,跑向宮門口去迎接。
其實,劉永並沒有睡。
聽到宮女的腳步聲出去,他勉強掙扎著將桌子上的絹帕拿在手裡,用手撣去上面的黑色印記,露出被燒焦的一個小手指粗細的小洞,就像是一隻懸浮在半空中的眼睛,以冷峻的眼神逼視著他這張沒有多少血色的臉。
這是劉禪在被自己頂替之前所下的最後一道詔書,也可以稱之為遺詔。
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蜀漢大限將至,整個詔書中瀰漫著一股悲天憫人的氣息。
劉永的嘴角略略動了動。
忽然,他的濃眉微蹙,目光沿著那個被燒灼的小洞的邊緣掠過,隨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勾,另一塊薄如蟬翼的黃綾子緩緩被從洞口抽離。
卻原來這絹帕的中間還有著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