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文學也是一樣,物理學不願意承認天文學是物理學的一門分支,天文學家獲得不了諾貝爾物理學獎。
但在物理學那邊“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天文學,到了數學這邊卻成了香餑餑,一直被數學家們視為是自己的禁臠。
像愛丁頓這種從劍橋大學三一學院畢業的數學系高材生,進入天文臺研究天文學,被人視為是很順理成章的一件事情。
其他的諸如大地測量學、地球物理學、數學物理學和理論物理學,也都是如此。
反正在數學家的眼中,物理學只是一門作實驗的學科,從托里拆利測量大氣壓,到伏打研究電池,再到卡文迪許實驗室的那些人研究原子、電子和原子核裡面的東西,只有這些親自在實驗臺旁動手的實驗,才能算是物理學。
其他的不用動手做實驗,只需要一張紙和一支筆,再加上一根菸鬥和一袋菸草就能計算出結果來的東西,說是數學也未嘗不可。
甚至在本屆國際數學家大會的開幕式演講中,陳慕武還聽到了義大利的公共教育部長G·貝盧佐作了如下的一段發言:
“……偉大的麥克斯韋已經展示了數學在天才頭腦中的作用,因為他提出了他的公式,而物理學後來才出現。
“正是數學向天文學家們表明了太陽系中新行星的存在和位置。
“正是數學使得計算行星系統的無限大距離(以光年表示)和原子系統的無限小距離(以百萬分之一毫米的分數表示)成為可能。
“正是數學使得計算距地球數千光年之外的恆星的質量以及形成原子系統的電子的質量成為可能。
“……”
貝盧佐的這番發言,更加印證了陳慕武大腦中的猜想。
只要不動親自動手做實驗,那麼就全都是數學。
幸虧進入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之後,瑞典皇家科學院的那幫諾貝爾獎評委們開始迷途知返,接連兩年把物理學獎頒發給了愛因斯坦和玻爾這兩位理論物理學家,才把理論物理的歸屬權重新搶到了物理學這邊。
有了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加持,人們提起愛因斯坦來,才會說他是一名知名的物理學家,而不是一個知名的數學家。
臺上的貝盧佐繼續說道:“……一旦建立了物體質量與其速度和光速恆定性相關的假設,正是數學使我們能夠建立相對論並得出宇宙是在膨脹的這一令人驚訝的意想不到的新結論。”
嗯?
他舉得這個例子,在陳慕武耳中聽來怎麼這麼耳熟?
宇宙膨脹,好像是自己提出來吧?
陳慕武算不上是特邀嘉賓,他只是一個接收到會議邀請函,單槍匹馬來到義大利打醬油的與會成員之一。
所以在9月3號上午的開幕式演講中,陳慕武坐在博洛尼亞大學大講堂的後排位置,前前後後都是他不認識也不認識他的人。
估計貝盧佐也把陳慕武的宇宙膨脹當成是數學上面的發現,所以才在話語中舉出來了這個例子。
會議的組委會給陳慕武傳送會議邀請函,可能也和貝盧佐的想法差不多吧?
在博洛尼亞大學的大講堂裡,陳慕武又經歷了一次冗長的會議開幕式致辭。
除了這個代表義大利政府首腦的公共教育部長,陳慕武還聽到了博洛尼亞省的高官、博洛尼亞市的市長、博洛尼亞教區的樞機主教、博洛尼亞大學的校長以及本屆國際數學家大會的主席等人的開幕式致辭。
他們很多人在致辭中用一句話感謝了代表義大利國王來參加會議的貝加莫公爵阿達爾貝託親王,然後又用很多句話來鼓吹義大利首相上臺之後在義大利國內所施行的“新政策”,硬生生把一場數學家們的集會,變成了一場政治集會。
這讓陳慕武聽的有些反感,他離開義大利只不過才一年的時間,沒想到義大利國內的政治氛圍就已經變得如此狂熱了。
這些人全都是用義大利語進行演講,然後再由專門配備的兩名翻譯,把他們的發言翻譯成英語和德語,向會場中使用不同語言的數學家們進行著同步翻譯。
所以一個人的致辭時間,實際上是他文稿時間的三倍。
一上午的時間裡,陳慕武除了聽致辭,就再也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這讓陳慕武十分後悔,他甚至都開始埋怨起義大利的鐵路公司難得準點了一次。
如果他搭乘的火車比列車時刻表上的時間晚上那麼幾個小時,自己也就不至於在開幕式開始前準時趕到會場,然後聽上幾個小時無聊無趣又佶屈聱牙的書面演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