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大步騰空而起,重重落在傾斜的木排之上。浸泡在河水中已然有數日之久的新鮮木材吸飽了水,有如浸過油一般溼滑。縱然李俊自小生長於漁船之上,追逐風波如履平地,腳下麻鞋又綁上了增加摩擦力的繩索,仍然一個踉蹌重重摔倒,接著直滾落下去,蓬的一聲撞上胸牆。
不過這片範圍之內,也沒有一名韃虜軍士還能穩穩的立在胸牆之後,早就在劇烈的撞擊之下落水,此刻正在水中慘叫翻騰!
李俊抓著胸牆木樁起身,其實直到這個時候,李俊仍然是頭暈眼花,渾身關節無一不痛,頭頂創口鮮血還在不住的向下滴落,豬尿泡頭罩之中只覺得的,正不知道還汪了多少鮮血在裡面。
不過到了此刻,李俊什麼都顧不得了,咬緊牙關按住大半人高的傾斜胸牆,翻騰而過!
這一面巨大的木排傾斜著半截入水,胸牆之後乾乾淨淨,一個韃虜也看不見,只有水中有幾十名韃虜在掙扎撲騰,浪頭不住打過來,不住有人沒入水中。尤其是合撒兀麾下那些女真甲士,人人都披著鐵甲,這一落水,就跟秤砣一樣真沉到底,現在還勉強浮在水面掙命的,倒是那些只著一身皮甲的蒼頭彈壓們!
這面傾斜的木排,已然從兩邊連線的木排當中掙∧長∧風∧文∧學,+£。李俊斜斜站著打眼一掃,就看見兩側木排雖然未曾傾斜,但是巨大的衝擊之上,胸牆後面的韃虜軍士滾地葫蘆一般倒上了一大片。這個時候只有零星幾人掙扎著站起。有的韃子雖然死死抱著胸牆木樁未曾倒地。這個時候還閉著眼睛不知道在禱頌什麼,在這水面之上,從來是兇悍大敵的這些胡虜,表現比起部族軍炮灰們也強勝不到哪裡去?
李俊咬牙就朝北面木排上急竄過去。跳幫水戰不比在陸上列陣而戰。更多還是靠著個人技藝和武勇。李俊已經顧不得身後是不是有人跟上了,這個時候只有身先士卒衝殺在前而已矣!
蓬的一聲輕響,李俊就已經跳上北面木排,兩名韃子軍士才爬起身來,一個就被李俊一劍狠狠在頸項上一抹。再飛起一腳,另一名韃子驚呼一聲,就被踢落水中!
木排上韃子守軍終於發現了一身軟裝的李俊已經如凶神一般的衝殺而來,這些昏頭腦脹的韃子發出各色各樣的狂呼亂叫之聲,也終於想起了抵抗,十幾柄刀劍,蜂擁而上,一副要將李俊捅出十幾個透明窟窿的模樣。可是腳下踩著起伏不定的木排,不習水戰的他們發力都沒有根,幾柄當先探出來的長矛只是顫巍巍的。反被李俊搶前一步單手攬住,站定發力朝懷裡一帶。幾名韃子驚呼著就朝著李俊跌過來,將身邊韃子軍士都帶倒。十幾個韃子在木排上如滾地葫蘆一般亂抓亂撓,哪裡有半點精選出來的強悍戰士的模樣?
而在這十幾名韃子身後,又有一排韃虜軍士總算是張開的手中角弓,扣弦欲射。如此近的距離,避都無從避處,而李俊衝殺過來的時候連一面藤牌都沒帶上。眼看這十幾箭射過來,不死也要重傷!
跳幫而戰,作戰範圍就是狹小的空間之內。分出生死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殘酷之處,不比兩軍重甲之士列陣對捅換命差到哪裡去!這個時候李俊要是側身跳入水中,以他在水下能潛出百十步去的水性,這些韃子能傷著他才是笑話了。可身後船隊,就指望著李俊親領的跳幫肉搏之士殺出一條通路,上千軍馬,多少輜重軍械,就指望著以李俊為首的這些悍勇水上兒郎的拼殺!更不必說易縣城中數千弟兄,也在等著援軍的到來!
這個時候,有進無退,無非一死!
李俊低頭胳膊遮護著面門,就要不管不顧的衝殺過去。哪怕就算身死,也要多衝殺兩步,帶著一個韃子一起落水!
就在這個時候,李俊身側勁風呼嘯,三四支短矛激射而出,頓時就是幾名韃子射士被呼嘯短矛紮了個對穿。其餘韃子手一抖放弦,羽箭歪歪斜斜,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不用回頭,就知道自家弟兄終於跟了上來,也是一往無前的只是向著韃子衝殺!
木排水城之上,喊殺聲驚天動地的響起。一支破舟深深陷入水城之中,十餘名渾身血跡的宋軍將士,分向兩頭衝殺。木排之上足有數百之多的韃虜軍士卻是步步後退,大聲驚呼,多少人落水拼命掙扎,在宋軍舟船這樣拼死的衝擊之下,不習水戰的韃虜精銳竟然是毫無抗手的能力!
李俊揮舞著短劍,只是在韃虜人群中拼命砍殺,幾名軍士牢牢護定了他。只要再上來兩三艘船上的兒郎,就能將木排水城的韃子殺散,澆上猛火油燒他孃的!這條通路,就被開啟,這千餘援軍,就能在韃虜萬千之中昂然直入,將易縣城變成鐵打一般的城池!
身邊兒郎搶到了長兵刃,越過李俊衝殺而前,將蝟集在木排上的韃虜軍士捅得吱哇亂叫。李俊稍卻半步退下來喘息一下,同時向身後張望,看後續舟船有沒有跟上來。
目光所及,身後河道之中,兩條後續舟船已經閃現出來,一邊向河岸邊上噴吐著駑矢,一邊分開左右,也在緩緩打橫船身,倒槳減慢速度準備貼靠上攔河水城。而從船頭張蓋縫之中,閃現出來的就是各色兵刃的寒光!
只要再來兩三條船,就能搶下這攔河水城!
李俊這個時候才吐了一口長氣,目光收回,準備再度上前廝殺。可目光掠過河岸,李俊又睜大了雙眼!
十幾架裝在車上的床弩已然就位,弦已然絞好,巨大的鐵槍也安在滑槽之上。多少尖頂皮帽的渤海弩手圍著床弩。屏氣凝神的等待著宋軍舟船速度減慢下來的那一刻。而更多弩手正漫下河岸。盡力的逼近宋軍舟船一些。這些渤海弩手甚而都顧不及輔軍搶前紮下旁牌了,已經將一支支手段平端,只等著軍將下達發射的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