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軍漢雖然兇悍,可畢竟是人太少。圍著他們喊打喊殺的人潮,豈止千百?更不用說有些護衛大家族逃難而來的豪奴,手中同樣有傢伙!
這麼多人在一起,城上城下呼喊聲連成一片。誰也不肯放這些軍漢逃命,要不是屈蓋實在太兇悍,誰搶進去都是毫無疑問的被他打出來,出來就是半死的了。早就將這幾個軍漢淹沒得連渣子都不剩。
大群大群的人圍著屈蓋他們幾人,這個時侯都是大聲怒喝:“打死他們!再尋姓吳的說話!”
這個時侯在城頭上,也早就亂成一團。門兵們識趣的都跳城而跑,在城頭的也多半都是本土鄉親,也沒怎麼下手去追打他們。有人已經將城門開啟,城外人已經呼嘯蜂湧著湧進城。這騷亂一旦鼓譟起來,再安靜下去就為難,身在其中之人不到自家精力完全耗盡,再難停歇下來。搶掠毆鬥之事,在城內頓時就開始發生。城內百姓和湧進來的逃難百姓又打成一團,哭喊聲頓時震天響起。少停一會還有火頭不祥的升起,代表這騷亂更進一步的發展。
所有人都大聲呼喊著,不管城內之人還是城外之人,總有人想在這個時侯站出來,成為發號施令之人,這些呼喊聲最後匯聚成一團,最後變成一句:“都是河東路一地鄉親,去尋那鳥安撫說話!去尋那鳥安撫說話!”
人越聚越多,也越來越亂。城內的要朝城外跑,城外的要衝進城內。已經不僅僅是逃難百姓在生事了,城外附廓百姓,城內遊手潑皮,少年喜事之人,都在朝這裡匯聚。將太原府城整個攪動,人群在門口騷動一陣,又匯成一股洪流,向著安撫使衙署湧去!
最先衝撞城門的那些大家中人,這個時侯被這股狂亂的潮流裹在當中。已經再沒了之前的氣壯,只能隨波掙扎,緊緊的守著自家車馬,對下人們的賞格已經許出了無數。這般狂亂的潮流,稍有不慎,他們這些始作俑者就要在其間沒頂!
一名逃難而出的家主已經很老了,坐在車子裡面喃喃唸佛,不時又膽戰心驚的看一眼外面,臉上扭曲成一團,再看看車中嚇得抱成一團的孫兒孫女,顫聲自語:“難道,這真是大宋末世了?天真要塌下來了?誰能擋得住?誰才能擋得住?”
在城外屈蓋帶著手下幾人左衝右突,卻仍然衝不出去。外間呼喊聲驚天動地的響起,更有煙焰升騰。誰都知道,這場由城門口小糾紛引起的亂事,已經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屈蓋手下,不論是元隨親衛還是本地駐泊禁軍軍漢,都是臉如土色。
只有這長大凶漢,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呸的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除了俺們陝西四路,這大宋什麼地方,都是一個鳥樣!江南一個泥腿子起事,多少州縣望風披靡。遼狗深入雄州,河北諸路亂成一團。到了河東,不過聽說才陷了一個繁峙,太原府這裡就慌亂成這樣。女真韃子更兇悍,到時候大隊南下,有點兵將,也都給自家折騰光了。俺瞧著這大宋要完!”
說完這大逆不道的話,屈蓋已經目露兇光的抬頭,衝著周遭紅了眼睛的諸人狠狠掃視一圈:“再圍著俺,俺可要放手殺了!”
他話音未落,嗖的一聲,卻是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屈蓋猛的伸手,已經將襲來羽箭抓在手中。抬眼看去,就看見人堆當中,一個家奴模樣的漢子拿著一張獵弓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屈蓋獰笑一聲:“這麼軟的弓,也拿來現眼?直娘賊,既然要俺的命,俺也不能客氣了!”
惡狠狠的話語當中,他已經刷的將腰刀拔了出來。他這柄佩刀,卻是加了料的,又長又重,鋒刃森寒。血槽處暗紅之色隱隱,也不知道刀下有多少條人命。
長刀一指,當面之人忍不住都朝後退了一步!
在城牆之上,一名歲數已頗不輕的門軍躲在箭樓一個角落,不住偷眼朝城內城外看去,嘴裡還在喃喃唸佛。
朝城內看,騷亂越來越大,呼喊聲越來越高,越看越讓人心寒。讓人也越來越不敢看。
這門軍轉過頭去,向城外漫無目的的看去,嘴裡還在低聲嘟囔:“什麼世道,什麼世道…………”
下一刻他就僵在了那裡。
在視線盡頭,就看見大群大群的人正朝著太原府城行來,前面的是扶老攜幼的逃難百姓。翻翻滾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們身後,卻是旗號飄揚,大隊甲士,或者馬上,或者步下。軍容嚴整的朝這裡開來。大軍過處,逃難百姓都恭敬避道。
這大隊軍馬前面,幾名軍將策馬昂然而行,身後持旗大漢碰著兩面極大的白旗。白旗上墨跡淋漓,一面旗上四個大字。
“忠心報國”
“飢軍求活!”
在兩面白旗之後,湧動的大宋軍中旗號,神武常勝軍的旗號高高飄動,被朔風捲得啪啪的敲打在旗杆上。
是神武常勝軍,是神武常勝軍!
在太原府陷入騷亂之際,神武常勝軍又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