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師成沉默少頃,最後嘆口氣:“這南來子實在命數太硬,這樣都逃過去了。最後還是聖人出手保他,就連微臣,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好福氣!”
梁師成實在不願意看到蕭言就這般過關,到了最後,還忍不住不陰不陽的說了句話。
趙佶一笑:“老物,朕知道你在他手裡吃過虧。蕭言何人也?在朕眼裡,直若秋毫,吹口氣便能打發了。就算這次,也不能容他這麼便宜就過身了,神武常勝軍不必說,是一定要收拾掉了。就是他不把這段時日吃進去的全部吐出來,又如何能夠?今後他在內諸司,還不是由你這老物撥弄,看他還能在裡手裡放刁不成?將來等國家財計稍有好轉,再商議如何處置他罷,到時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這是朕的大宋,誰也別想生出什麼花樣來!”
想到蕭言這次就算是逃過一劫,也要氣焰大減,還落在自家手裡。一邊靠著他生財本事自己近水樓臺先沾最大的好處,順便還能要他圓就圓,要他扁就扁。梁師成就覺得心情大好,一時間覺得趙佶硬將他塞給趙楷,為這三大王撐腰也沒什麼鬱悶的了。要不是早就養得城府極深,一張老臉差點就能笑成菊花。
趙佶卻沒管他,舉首看著屋頂,又喃喃的強調了一句:“這是朕的大宋!”
~~~~~~~~~~~~~~~~~~~~~~~~~~~~~~~~~~~~~~~~~~~~~~~~~~~~~~~~~~~~時間漸漸轉到後半夜了。嘉王府的燈火,何灌宅邸的燈火,都已經次第熄滅。各色人等商議得再久,也終有一個結果。最後無非就是等這位還在景靈西宮的聖人做最後決斷處置就是。
一個在景靈西宮趙佶養靜內殿外伺候的內使也已經換班,悄沒聲的就從後殿偏僻處溜出了景靈西宮。
景靈宮分為東西,隔著御街遙遙相對。汴梁城中建築輻輳,御街之外不遠就是層層疊疊的民居。冬日裡面,汴梁城也比平日要冷清許多。除了東十字大街與大相國寺那一帶還可稱不夜之外,其他地方,這個時侯也都是一片寂寥。
這個內使換了一身不打眼的衣服,熟門熟路的溜到一處很不起眼的民居之間,敲門幾聲,門內就開了一條縫。門內人掩著燈臺照照來人,就將那內使引入。民居內室當中,一燈如豆,張顯正坐在桌前,一直在靜靜等候。
看到內使進來,張顯起身,就問了兩個字:“如何?”
那內使也不說話,就攤開一個巴掌。張顯失笑一下,從懷裡掏出一疊交鈔:“都是新屆,低低的以折五算,這便是三千貫。大璫只情點數就是。”
那內使笑笑,將這疊交鈔塞進懷裡:“張郎君何許人?俺自是信得過的。果如張郎君所料,嘉王入西宮面會聖上,頗說了一陣話才辭出。”
張顯又追問一句:“可知道說了什麼?”
那內使嘿了一聲:“俺又不是梁隱相,在聖人身邊也立得住腳。如何能知道聖人與嘉王說什麼?”
他跺跺腳,又道:“也罷,就當俺交了張郎君這個朋友。隱相送嘉王出外,俺就在側,嘉王就說了句請隱相多多照應,隱相卻只是苦笑…………別的便沒什麼了。有用沒用,俺也論不定,這就不收張郎君的好處了。”
張顯沉吟一下,又取出一疊交鈔塞到那內使手裡:“既然認俺張某人是朋友,就沒有讓朋友吃虧的道理。再添一千貫,供大璫倍賞。”
一下就到手摺四千貫的交鈔,這內使頓時就笑得見牙不見眼,高挑大拇指:“張郎君果然是個爽利人!貴上之事,也不必太憂心了,以張郎君本事,哪裡不能尋個出身?開春球市子,還要再領教張郎君的英姿。”
張顯笑笑,客氣幾句,就將這內使打發走了。他默默扎束一下,就招呼手下:“準備車子,俺急返南門別業,去見顯謨,你們在這裡守好了,此刻是緊要關頭,不要生出什麼事來!”
大宋汴梁,發展到這個地步,市井力量已經滲透到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蕭言遣張顯以球市子為根基,統合大宋市井力量。再加上無往而不利的金錢開道,一時間很是整合起相當大的汴梁市井力量。其他的先不論,這耳聰目明上頭,蕭言就遠過汴梁其他人。蕭言透過張顯對汴梁市井力量的運用,遠過高高在上,辦差三心二意的皇城司。
連聖人身邊內使,張顯都很是收買了幾個。這一兩日,蕭言就命張顯就近盯緊景靈宮,隨時回稟趙楷是否去景靈宮求見趙佶了。張顯親自坐鎮,也未曾等多久,就得到了確實訊息回報。按照蕭言吩咐,他必須毫不耽擱的馬上出城,將這訊息傳遞給蕭言。
轉眼間車馬就已經備好,上面不知道是哪家瓦子的認記。還有兩個花枝招展的女伎已經在車廂中等候,看到張顯上來,都拘謹的行禮。這些時日,這位球場上風流瀟灑,牽動了無數女娘的芳心的張郎君,在暗地裡,大宋汴梁城教父的氣場也越來越足了。
以女伎在車中遮掩,車馬在汴梁城中順利的穿行。這本來就是張顯小心謹慎的舉動,汴梁例不禁夜,城門也徹夜不關。大宋上下也絲毫沒有和蕭言手下來一場諜對諜遊戲的體認。張顯坐在車中,只是閉目沉思,兩個女伎都悄沒聲的不敢打擾這位張郎君。
河東變亂訊息傳來,顯謨的處境卻更險惡了。汴梁擾攘,全都是對顯謨不利的訊息!什麼樣的傳言都有,對顯謨最好的結局也是逐出都門,覓一州縣編管。什麼應奉天家財計,什麼這個差遣那個差遣,全都成了泡影。神武常勝軍的前景據說也不很妙。就算不追究作亂之罪,至少也要為因為繁峙陷落而安上不肯出力死戰的罪名,說不得就要編譴了事。
顯謨現在居於南門別業當中,門庭冷落,絕無一人上門,還有開封府的衙役不時在周遭探頭探腦,彷彿生怕顯謨跑了。負責管球市子帳幕的左聊寄那裡,禁軍將門中人一天要去攪擾好幾次,想先榨點好處再說。
顯謨卻沒有半點反擊的意思,就安安穩穩的呆在南門別業當中,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盤算。
顯謨在河東使出如此決絕的手段,難道就沒料到這個結果麼?
如果顯謨真的是沒想到的話,這些日子怎麼還命令自己打探那麼多訊息,隨時回報?
顯謨啊顯謨,如果你還有什麼準備的話,趕緊使出來罷。河東那麼多忠心弟兄還等著你將他們從危局當中解脫出來,大家還等著你統領大軍,毫無掛礙,理直氣壯的再上戰場!
你的才華本事,絕不僅僅是在汴梁城弄一個什麼球市子就能限制的。而是在萬騎奔騰的戰場之上!
顯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