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騰也正轉身走向郭蓉所在居所,聽到小啞巴的話,也不回頭。此等軍國之事,豈是一個小女子能插上口的?根本一點就未曾放在心上。
小啞巴停在門口,咬著嘴唇看著方騰在甲士簇擁下去遠。郭蓉居所離她的精舍並不遠,在此間已經有些時日,小啞巴還幾次去探望郭蓉,結果遭致的都是冷淡待遇。此刻在郭蓉居所門口,本來就有甲士值守,院牆外面,還隨時有甲士巡視,一點空隙都不曾放出來。這個時候,方騰帶來的甲士,分出一半,再度加強了外面值守之人。方騰就在另外一半的簇擁下,甲葉鏗鏘聲中,大步的走入了院中。
小啞巴神色有些悽楚,人非草木,郭蓉如此遭際。誰不憐惜?她也是國破家亡之人,但她的幸運處,是遇見了蕭言。而郭蓉的不幸處,同樣是遇見了蕭言!
~~~~~~~~~~~~~~~~~~~~~~~~~~~~~~~~~~~~~~~~~~~~~~~~~~~~~~~~~腳步聲重重響動,卻是十餘名甲士,在方騰率領下,毫不停頓,直入內室。
郭蓉雖然一直在嚴密的監視當中,可總還給她留了一些體面。內院當中,只有幾個撥來服侍的丫鬟。甲士在外監看巡視。這個時候方騰卻不管不顧,帶著甲士直入內院。
在郭蓉臥房門口,幾名丫鬟聞聲都倉惶的迎出來,看見方騰和他身後甲士,一個個頓時渾身顫抖拜倒,連大氣都不敢吐一口。她們都是亂世餘生中人,亂世裡頭,披甲之士就是天,帶給她們這些可憐人多少慘痛記憶,現在這些甲士湧入,能跪在那裡,不暈過去,已經算是心志還算堅強了!
方騰示意十幾名甲士都守在門口,自己就帶著那領隊虞侯步入臥房當中。臥房裡面,光線昏暗,郭蓉抱膝坐在几案後面,這些日子下來,郭蓉高挑的個子越發顯得弱不勝衣,目光卻仍然如前一般清澈,卻瞧也不瞧進來的方騰,只是呆呆的看向遠處,渾然沒有焦點。
方騰哼了一聲,負手踱了幾步:“郭家小姐…………”
郭蓉這個時候彷彿才被驚動了,轉過目光,和方騰眼神一觸。方騰忍不住都有些心驚。這是何等樣的一種萬念俱灰一般的目光!眼神雖然清澈,可裡面什麼都沒有!
看著郭蓉清減的如花容顏,哪怕理智如方騰,這個時候都微微心中一軟。蕭宣贊果然好眼光!可這點心軟,轉瞬之間就已經不見。方騰笑笑,朝郭蓉點頭示意。
郭蓉緩緩起身,站在那裡高挑窈窕,纖腰不過一束。她似乎明白了什麼,驕傲的昂起頭來,柔弱當中那幽燕女兒的勃勃英氣,仍然不曾削減多少。
“外間又出什麼事情了?是你們蕭宣贊大事得成了罷?六臣叔沒了用處,我自然也就沒了用處,所以遣你來殺我?這一日早該到了,你們蕭宣贊就是有時太婆婆媽媽!”
方騰搖頭:“比你想得還要糟,董大郎又出現了,居然還裹挾了甄六臣。宣贊大事,大有妨礙。宣贊所部,頗有你爹爹當日舊部,難免不會再出幾個甄六臣,為宣贊計,你這個郭藥師唯一骨血,多少也有一些號召力。留在世間,免不了還有些麻煩,其實還是消失的好。”
郭蓉哼了一聲,緩緩閉上眼睛。閉目待死,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又低低問了一句:“是你們宣贊親自下的軍令?”
方騰搖頭:“沒人下什麼軍令,我來也不是為了殺你。無非加倍嚴密警戒你這裡罷了……宣贊雖然殺伐果斷,可是在你這上頭,總有點婦人之仁,大可不必。我還要在宣贊麾下效力,不到萬不得已就殺了你,也不是事上之道。從現在開始,內院當中,也有甲士值守。外人絕不得入,哪怕宣贊愛寵,也不能進這裡來探望你了,一切供應,從院牆吊進來…………郭家小姐,你要是稍有異動。或者我這裡遇敵,第一時間,我就會取你性命,還請你到時候能見諒一二。”
郭蓉冷笑一聲:“我等著。”
方騰搖頭笑笑,轉身就步出她的臥房,在門口的時候又回首看著她搖頭:“真該現在就殺了你的。”
說完這句話,他大步就走出了門外。對身邊一臉驚訝的那名虞侯道:“宣贊前面遇變,現在你是知道了。正因如此,一切隱患,我們都要替宣贊盯住。你可知道自己責任輕重了?”
那名虞侯肅容回答:“俺從北渡白溝就跟著宣贊了,如何不知道輕重?方參議儘管放心,俺一定將這裡盯死!…………參議,宣贊那裡,不會有什麼事情罷?”
方騰笑笑:“宣贊何曾讓你們失望過?”他將那虞侯留在內院當中,自己施施然的走了出來,在門外早就有他隨身扈衛迎上。這個時候雨又下了起來,扈衛忙不迭的替他張開傘。方騰抬頭看看頭頂密佈烏雲,嘀咕了一句:“密雲不雨啊…………卻不知道雷鳴電閃,最先在哪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