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些後悔了,要是剛才跑,說不定還來得及跑出去。
實在受不了,她嘗試催動鮫珠,畫出一道水環,將兩人和火焰隔絕開來。
冰冷的海水降低了身上的溫度,灼燒感也沒有那麼強烈,東明亞緩了會兒,扶起天宮玄快步往外走去。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白光,東明亞心中一喜,頓時又加快了腳步,幾乎有些踉蹌了。
就快到出口了。
雖然她用鮫珠施展了避火咒,但也只是起到了緩衝的作用,越到後面,效用就越差,現在幾乎已經完全不起作用。
忽然,周圍的溫度極限升高,避火咒猛地崩潰,水環瞬間被烤成熱氣。
雙腿似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身體的每一滴血液都沸騰了,從七竅流下。
轟然倒地,東明亞無力地趴在地上,背上還趴了個人。
原本近在咫尺的出口此刻也變得遙不可及。
她馱著背上的人,一點一點地挪動,近一點,又近了一點。
到最後,終於帶著人爬出了山洞,望著晴空萬里,又驚又喜。
身後便是地獄,她最後望了一眼,那裡火光沖天,火舌耀武揚威,令人望而生畏。
東明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有毅力戰勝它的,想想還是有些發怵,但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那麼做。
後來,她把人帶去了浮屠王宮。
此時,冷宮裡,一片血腥景象,似乎是剛發生了一場無差別屠殺,入目屍橫遍野,血流如注。
往裡面走,白骨累累,屍體縱橫交錯,有新有舊。
烏鴉,禿鷲在空中盤旋,映得這一片空域都是黑色的。
天宮玄一下就明白過來,什麼也沒說,只是低著腦袋,默默地走到屍群中間,蹲下去一個一個地翻找。
昏天黑地,耳邊烏鴉的叫聲啁哳刺耳,寒風獵獵地吹著,少年染血的白衣被吹起,無限淒涼。
這一刻,東明亞感覺心臟漲得難受,像被浸泡在一缸陳年烈酒裡,悲傷就像酒精,將她醃透了。
少年的背影修長削瘦,清雋悲涼,低頭尋找,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也不知找了多久,少年終於在一具屍體面前停了下來,低垂著腦袋,也如一具屍體,站了有一會兒,然後頹然蹲下,輕輕將那屍體抱起來,抱在懷裡,臉頰貼著那屍體,和世上任何一個依偎著母親的孩童沒有什麼兩樣。
他依然沒有說話,或者是想說的話太多,不知道從何說起,又或者是太過悲傷導致無話可說。
只是,東明亞恍惚間看見,他肩膀微微顫抖。
他在哭。
這可把東明亞驚得不輕,從來沒想過天宮玄那樣清冷的人也會哭,即使是他的少年形態。
她想做些什麼,可真的無從下手,只能就那麼靠在一棵快要枯死的梧桐樹上靜靜地看著。
這之後天宮玄應該會回到天鳳門,一直修行,所以她此刻本沒有再繼續留在他識海中的必要。
可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捨得離開,想要多陪陪這個少年。
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東明亞就是覺得他和已經成年的天宮玄不大一樣。成年後的天宮玄就像是一塊千年寒冰,彷彿不會有普通人的情感,就算有也只會壓抑在心裡,時刻設防,絕不容外人踏入。
而眼前的少年就顯得有血有肉一些,難過會哭,高興會笑,會有牽掛的東西,會為了那份牽掛不惜上刀山,下火海。
天色漸暗,月色下的少年不知在想什麼,淚已經流乾了,再流,只會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