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上前,掃了一眼林氏的手,才福了一福道:“侯爺萬安,妾身歐陽氏見過侯爺。”聲音輕柔,並無波瀾。楚霍天點點頭,道:“後邊有幾位客人,你與本侯一道迎著,芝秋先進去吧。這裡風大,別站太久了。”
林氏雖心中不願意,但是依然點頭退下了。
楚霍天見她走了,才走過去攜起她的手默默站著。
歐陽箬的心不由地砰砰跳動,他的手有力而溫暖,沉靜而堅定地握著她的手。歐陽箬偷看看去,只看見他堅毅的側面上冷魅的線條。
“侯爺的傷無恙了麼?”歐陽箬打破沉默。“怎麼騎馬來?也不怕傷口沒好全。”她的語氣幽幽,帶著微嗔,聽在楚霍天的心中似涼爽的夏風拂過十分舒暢。
“不礙事,在城裡坐馬車,出了城再換馬,這樣快些……”他淡淡道,回過頭去,衝她微微一笑。笑意輕淺,卻看得歐陽箬面色微紅。
二人正說著話,遠遠地又過來了一隊人。
楚霍天面色一緊,放開歐陽箬的手,凝目看著。
那群人到了跟前下馬的下馬,下馬車的下馬車,又是一陣忙亂。楚霍天靜立著,等他們整理好了,兩位身著青布衣裳的人上前行禮道:“我等遠來行商的人,今日有幸拜見侯爺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當先一人施了個大禮,他身後的一個青衣小廝模樣的人卻只微微躬了躬身。楚霍天厲目一掃,卻並不介意,只淡淡還禮笑道:“路途遙遠,幾位遠道而來實在是辛苦了,本侯略備薄酒,請諸位望笑納才是。”
歐陽箬跟著他行禮,卻聽得他們對答甚是奇怪,心中不解,但是面上卻依然神色不動,只作沒聽見。只是那說話之人身後的青衣小廝實在有些奇怪,歐陽箬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人隱在暗處,面容看不清楚,身形更說不上高大挺拔,但是他隻立在那邊便有一股氣勢油然而生。歐陽箬對這類氣勢十分熟悉,這種只在類似楚霍天之流身上有感受過……難道那人竟是個隱藏在暗處的高人?
歐陽箬心電急閃而過,卻見楚霍天的眼光也若有若無地掃向那不說話之人,看來他也起了疑心了。
說話那人到了耳立之年的模樣,十分儒雅俊秀,根本不像是個慣行商的商販。歐陽箬聽著他們寒暄一陣,便跟著他們身後慢慢向外堂走去。
那青衣小廝模樣的人也亦步亦趨地跟著,歐陽箬悄悄打量,只見他不到弱冠之年,濃眉大眼,十分英挺,一身氣度斐然,根本也不像是個做小廝的人。
這兩個人非商非僕,卻又故意裝得似模似樣,實在奇怪。歐陽箬耳邊又聽著楚霍天不鹹不淡地跟他們一路聊天,便只能跟在他身邊偶爾說一兩句。
到了外堂,歐陽箬尋了個藉口便下去忙佈置酒席吃食,又佈置一行人主僕的住宿,因那青衣小廝奇怪得緊,氣度不凡,歐陽箬不敢怠慢,特地為他弄了一間比較乾淨規整的房間。
一通忙下來,也將將到了亥時一刻。歐陽箬回了自己的院子,只坐在妝臺前有些發愣。宛蕙進來,見她的神色,上前笑道:“夫人發什麼呆?侯爺等等談了事以後就過來了,夫人可不要魂不守舍的。”
歐陽箬聞言淡笑道:“沒什麼,我在想別的事情。”正說著,便有丫鬟急忙進來說侯爺到了。
歐陽箬還來不及出屋,楚霍天便到了門口。見她衣裳未換,笑道:“今夜可忙壞你了。”說著大步跨進屋子裡來,解了外裳,便要坐下。
歐陽箬未上前,略有躊躇道:“侯爺也辛苦了。今夜侯爺不去陪陪林姐姐麼?她還懷著身子呢,侯爺也該陪陪她才是。”
楚霍天一愣,俊顏上有些尷尬與微惱,只恩了一聲,道:“本侯都還沒站穩了,你便要將本侯推出房門?”
歐陽箬聽了頓時大窘,今日怎麼的了?竟是亂了方寸!?
楚霍天見她依然站著也不過來,俏面上忽紅忽白的,以為她是在吃醋,心中有些氣惱。把剛解的衣裳撿起來,又穿上。冷然生硬道:“好了,本侯去便是,你好生歇息吧。”
說著甩手而去,跟來時一樣迅速。
宛蕙正捧了親手煮好的消夜,卻看見楚霍天面色不善,又一陣風走了,詫異不已,忙進屋來問歐陽箬:“夫人?怎麼了呢?侯爺生氣了?”
歐陽箬低了頭,喪氣地坐回椅上,捂了臉悶悶道:“我將他趕走了,我叫他去陪林夫人。”
宛蕙一聽,哎呦一聲:“我的祖宗啊,夫人你怎麼不把侯爺留下來啊?這回可慘了,侯爺興沖沖地來,該多掃興啊。我的天啊。”
宛蕙在一邊唉聲嘆氣,歐陽箬只獨自出神,半天才緩緩道:“姑姑難道沒瞧見麼?林夫人見到侯爺那神氣,就像見了天下間的至寶一般,往日在侯府她不能率性而為,總是小心翼翼,可如今到了這邊,我才知道她對侯爺的心竟是我所比不上的。”
宛蕙聽了半晌才道:“可是,夫人對侯爺的心也是真的呀,若說從前那事也過了那麼久了,侯爺對夫人也是極不錯了,挑不出半點不是。夫人難道還耿耿於懷麼?”
歐陽箬面上忽紅又忽青白,搖了搖頭道:“我早不怪他了。可是,我看了林夫人的模樣,我心裡就覺得空落落的……”
他對她的好,她是明白的,可是她平日所有的溫順與謙恭下對他真的是一片真心麼?還是虛於委蛇?
她真的不知道,不明白……
宛蕙見她的神色迷茫,心裡嘆了一口氣,悄悄退了下去。
歐陽箬呆呆坐了許久,才散了發,換了件衣裳睡下。躺在床上,依然輾轉反側,到了半夜,索性披衣起來,只著了一雙薄薄的繡鞋,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