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柔心中仍是不放心:“咱們要不要告訴萬歲爺?”
“萬歲爺此時正同暹羅來的使臣在一起,哪裡有功夫?等素依回來再說吧。”
素依一路跟著那宮女順著宮牆夾道而行,那宮女走的極快她只得緊隨而上,進了慈寧宮的大門穿過西側長長的廡廊便到了太后寢宮門外,一張小臉卻被熱氣燻的通紅一片,一顆顆汗珠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倒如水晶石一般掛在白皙紅潤的面頰上,那宮女吩咐了叫她在外面候著便進了內殿傳話,素依急忙抽出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那宮女又匆匆走了出來,示意素依可以進去了。
素依胡亂的擦了擦手心裡的汗,見一個小太監打起竹簾,忙理了理衣裳垂首走了進去。
內殿中央的牆面上懸了一張翡翠嵌綠松石的紫檀八扇掛屏,午後的陽光透過竹簾的空隙照在那掛屏上流光溢彩,璀璨的耀眼,素依微微眯了眯眼睛,屋子裡置了大盆的冰塊倒是比外面要清涼許多,鎏金銅香爐裡燃了檀香,輕輕淡淡的傳來,素依見太后正坐在西側的榻上飲著茶,兩側各立了一個宮女正給她搖著扇子,忙行了個禮:“奴才素依給太后娘娘請安,恭請太后萬福金安。”
等了良久卻未聽到太后叫她起來的話,她只得安安靜靜地跪著,又過了一會兒額際已經滲出了些汗水,膝蓋上也是痠疼這才聽見太后慵懶的聲音響起:“抬起頭來,叫哀家瞧瞧。”
素依心中咯噔一下,越發覺得心跳的快了,只得緩緩地抬起頭,只見太后著了件淺綠色緞繡博古花卉紋袷袍,蘇繡的紋路,繁複的八組插花古瓷瓶博古紋飾,倒顯得極為端莊高貴,頭上只戴了鑲嵌珍珠的金鈿,並無其他多餘頭飾,耳上是幾顆圓潤的南珠點綴的墜子,太后見她一副神色不安的模樣,便用手輕輕撫了撫鬢角,那手指上戴著鎏金鏤空嵌紅寶石的護甲,卻是鮮血一般的紅潤,幽幽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說:“瞧這孩子,怎麼竟怕成這樣?”
素依卻不曉得她的笑容是何含義,不敢應聲,又聽太后說:“你父親是沈衛忠?”
見她提起父親,素依心中微微一痛,低聲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話,正是。”
“想不到沈大人竟有如此標緻可人的女兒……你父親的事哀家也聽說了,雖然經歷了一番折騰好在皇帝到底是為你父親平反了案子,沈大人若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太后淡淡地說。
素依聽她語氣如此輕薄,心中卻是酸澀的難受,人都已經沒了即使平反了案子又如何?那些虛名能換回父親的命嗎?
“你在御前服侍皇帝多長時日了?”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藕色衣衫上,不由得微微一滯,眼中迸發出絲絲冷意,她身上的衣裳明明就是普通宮女宮裝的樣式,可是用料卻是上好的天蠶絲,天蠶絲……整個宮裡也不會超過三件,他對她竟到了如此地步?眼中的厭惡再難掩飾,高聲問道。
素依心知此來的目的,可卻沒想到太后竟那麼快就提了出來,微微一怔,繼而說:“奴才自萬歲爺登基便進了養心殿,已是半年有餘了。”
“噢……呵……那日子也不短啊!”太后對著身旁的宮女笑了笑,那宮女也微微勾唇,顯然方才去請她的宮女便是太后跟前的親信。
素依卻覺得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太后不鹹不淡的一抹淺笑卻叫她心中忐忑不安,又聽太后說道:“既然在皇帝身邊待了那樣久,該懂的規矩自然是已經明白了吧?”
那最後一句話卻是拉的極長,語氣裡的不悅昭然若揭,素依匆忙便俯身下去,輕聲道:“奴才謹聽太后娘娘教誨。”
“你隨著皇帝微服出巡伺候皇帝,怎麼竟把自己個兒也獻給了皇帝?”
“奴才不敢……”素依心中一驚,臉色煞白一片,顫聲說道。
“不敢?哼……那皇帝怎麼回宮那麼長時間也未翻任何一個嬪妃的牌子?”太后冷冷一笑,說道。
素依跪在地上,只覺得一顆心好像懸了起來,又驚又懼,身上的衫子幾乎被汗水浸透了,黏黏的貼在身上,本是夏季裡,可她卻覺得刺骨的寒冷。
“你以為皇帝沒把你擺在檯面上哀家便不知道嗎?你勾引皇帝那些個把戲哀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是不想跟皇帝慪氣,他既喜歡你,要你替他暖床,哀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也過去了,可你也太沒規矩了,你父親沈衛忠那原來也是朝中大員,你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麼一點分寸也沒有?”太后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勾起唇角,可狹長的鳳目中卻殊無笑意。
那語氣是那樣的諷刺厭惡,眼神又那樣的幽冷,饒是素依再如何淡然也終究無法裝出一副無謂的模樣,她緊緊地咬住嘴唇,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眼底的霧氣卻越積越多,一顆心早已被她字字如刃給刺的千瘡百孔,她又氣又痛,卻終究無法爭辯,只能由著那一把把匕首插在自己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