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時節,陽光暖人,可他卻覺得彷彿一下子進入了寒冬臘月,一點溫度也無。
“既然姑娘答出來了,那麼這些銀子便歸姑娘所有了。只是在下這裡還有一副對子,不知姑娘是否答的上來?”那個身著藍灰色長衫的男子說道。
“公子請說。”
“花花葉葉,翠翠紅紅,惟司香尉著意扶持,不教雨雨風風,清清冷冷。”
素依低頭思忖了片刻,答道:“鰈鰈鶼鶼,生生世世,願有情人皆成眷屬,長此朝朝暮暮,喜喜歡歡。”
“答得妙!”一個身著松綠長袍外罩硃紅坎肩的男子走到素依身邊笑道,“姑娘答的真好,瞧著姑娘面生,莫非不是本地人?”
素依有些尷尬,囁嚅道:“我們是從外地過來的。”
“在下孟文理,敢問姑娘芳名?”那男子又問。
素依一下便紅了臉,見那男子目光灼灼地打量著自己,更加覺得不知所措。
弘曆的目光微微一沉,不動聲色地走到素依身前擋住了那男子探究的目光,說道:“幾位公子也是才氣過人,為何不去報效國家卻在此出題遊戲?”
“我們倒是想報效國家,奈何官場黑暗,無門可遁啊!”那個身著藍灰色長衫的男子長嘆道。
“兄臺這話也不盡然,官場上雖有些貪贓舞弊,淫思受賄之人,可卻並非盡是如此,況且朝廷每年的科舉考試是以才能選拔人才,並不拘於家室背景。各位可曾進京赴考?”弘曆面色一沉,微微沉吟道。
卻聽那著靛藍衣衫的男子道:“公子說的容易,我們也不是沒去參加過科舉考試,可是每次都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自己嘔心瀝血的文章卻成了那些個紈絝子弟的手中物,我們一沒權二沒錢,多次申訴卻都被壓了下來,時間久了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故此我們便成立了這個小小的詩社,寫些文章寥寂胸懷,淺薄度日而已。”
一席話說完,隨行的幾人早已臉色尷尬,弘曆頭一次知道自己引以為榮的科考竟是這副齷齪鄙夷之事,面上雖未發作,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顧諺昭見皇帝神色異常,心中會意便問道:“不知幾位兄臺的詩社在何處?在下可有幸拜讀幾位兄臺的文章?”
孟文理說道:“能與諸位結交,是我們的榮幸。”
一面互相介紹起來,原來那個身著靛藍衣衫的男子名叫李瀟然,另一個著藍灰色袍子的男子名叫鄭榮軒,還有一個著了紫檀長衫的男子始終立在一側臉色蒼白並未說話名叫莫子賦。
孟文理介紹完,便望著素依說道:“看姑娘剛才出口成章,想必姑娘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待會兒定要與姑娘好好切磋一番。”
素依垂首無言尷尬之際,卻聽弘曆說道:“恐怕不能如孟兄所願了,她還有事要做,不能同行。”
語氣平淡卻不容拒絕,素依本就不願前往,聽弘曆如此一說,忙欠身道:“是,那我與秋若先回去了。”
弘曆頷了頷首,素依便離開了。
孟文理的失望溢於言表,勉強笑了笑,說道:“好可惜。”
李瀟然與鄭榮軒則是相視一笑,似乎孟文理的反應在他們意料之中,鄭榮軒朗聲道,“幾位請不要介意,我這個兄弟向來是個惜才之人,他見姑娘如此有才情,忍不住便有了惺惺惜惺惺之意。”
嵇璜笑了笑,道,“不會。”
卻說素依與秋若兩人其實並無事可做,因此便慢悠悠地在街上閒逛起來,素依心中亦是明白皇帝並不想讓她參與其中,她也樂得自在,秋若卻看出了幾分,猶豫了半天,終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素依,我覺得主子他……他對你……”
素依腳步一頓,望著秋若,秋若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心中雖滿腹疑惑,可看到素依那雙眼睛,她就什麼話也問不出來了,只希望是她多心了,素依她,心中的人是顧公子啊,上蒼,請你眷顧她。
回到了客棧,便見秦漢一個人在樓下喝茶,此次陪伴出巡只來了兩個御廚,一個是懂得各樣菜式的秦漢,另一個便是會做各式糕點的彭朋。只見到一個人在這兒,免不得有些疑惑,秋若問道,“秦大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茶?彭叔呢?”
秦漢笑了笑,“彭叔出去了。你們怎麼回來了?主子呢?”
“主子方才結識了幾個有為青年,隨著他們去了詩社。”秋若說著,便跟素依坐了下來。
彼時還未至飯點,客棧裡的人並不如何多,只寥寥幾人散坐著,喝茶聊天,春日的太陽暖暖地從外面照進來,打在紫檀的桌子上,暖呼呼的,頗為愜意。
素依端起一杯茶,裡面是上好的西湖龍井新茶,嫋嫋薄煙從杯中徐徐而升,茶香四溢,嫩綠的茶心在水中浮浮沉沉一如這短淺的幾十載光陰,陽光暖人,茶香醉人,時光彷彿變得悠長起來,寧靜而恆遠。
傍晚將至,弘曆一行幾人才回了客棧,素依去奉茶的時候恍惚聽得他在吩咐顧諺昭什麼事,似乎是與白日裡見的那幾個文人有關,只是她並未留心,所以聽得並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