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朱老師一家,祁若南和樊聰肩並肩地走在家屬區的院子裡。初夏的午後,陽光溫暖和煦,兩個人的心情卻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面對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兒,兩名經驗豐富的警察竟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負和壓力。他們幾乎是帶著逃亡的心情離開了那個家,躲避著小女孩兒急切而又期盼的追問。他們兩個外人尚且如此,可以想象顧淞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去面對那個天真可愛的孩子。
直到現在,小女孩兒也不知道自己日夜等候的父親已經喪命於離家幾百公里之外的深山老林裡,更不知道父親為了自己的健康和未來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出於種種複雜的原因,顧淞還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訴秦宇的家人。儘管家裡的大人們早就意識到秦宇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年幼的鈴鐺怎麼會想到,父親竟然會拋下她獨自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來到車子旁邊,祁若南靠在車門上鬱悶地嘆了口氣說:“唉,我真是豬腦子,怎麼早沒想到那兩位老師就是秦宇的父母呢。”
“想到了又怎麼樣?”樊聰無奈地笑了笑,“難不成不去找他們詢問情況了?再說秦宇的事跟你又沒有關係,你犯不著像顧淞一樣躲著他們全家人吧?”
“話是這樣說,但是……”祁若南抬頭看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唉,師兄真夠慘的,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現在陰陽兩隔不說,跟那一家人的關係也鬧得這麼僵,想想都替他心疼。”
“沒辦法,畢竟涼山那邊的爛攤子還沒收拾乾淨,有些事現在不便講明。而且顧淞自己也覺得沒有臉面去面對秦宇的家人。別看他表面上好像已經接受了去年發生的那些事,心裡邊可是把所有的錯誤都算到了自己的頭上……”
“可那明明就不是他的錯啊。”想到顧淞總是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祁若南真是又氣又急。“其實到頭來,受傷最深的人還不是他嘛……”
“好了。”樊聰輕輕拍了拍若南的肩膀,“那些事我們先不提了。等忙完這段時間,我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聊聊。我不敢說自己有多麼瞭解他,但畢竟一起做了好幾年的搭檔,最起碼的信任還是有的。”
祁若南點點頭,對樊聰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微笑。樊聰看著她,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很不正常,像是被什麼東西電到了一樣。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他趕緊扭過頭去,轉移話題道:“對了,關於秦老師提到的那個小夥子,你有什麼看法嗎?”
祁若南並沒有察覺到樊聰的異樣,想了想說:“搞不好,那個小夥子就是我們要找的犯罪嫌疑人呢。之前我們分析,兇手在作案的時候應該會帶著一個揹包,用來裝作案兇器、手套、鞋套,甚至作案以後要換掉的衣服等等。因為案件發生在大學校園裡,揹著書包的人比比皆是。如果兇手偽裝成學生,或者本身就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這樣的打扮很容易矇混過關。”
“可是秦老師看到他的時間是5月23號早上,是劉老師被害的前一天。”
“也許他是提前去踩點的呢。”
“所有我們接下來要把調查的重點放在師範大學的男學生上面。當然也有可能是年輕的教職工,或是住在這附近的居民。”
“可是……”祁若南苦笑著說道,“這個校區總共有兩萬多名學生,光是男生也有一萬多。這麼多人上哪兒去找啊?何況兇手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符合條件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先把這個情況上報給專案組吧。就算是大海撈針,我們也得把這個兇殘的傢伙給找出來,要不然的話,他可能還會繼續害人。”
下午一點多,顧淞手捧著一束潔白如玉的百合花來到“沐陽心理診所”。
“行刺事件”發生以後,他還是第一次回到這個地方,雖然他記不太清自己那天到底對常老師做了些什麼,但是故地重遊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還是不由自主地閃現出許多零碎的畫面,讓他再一次為自己的失控行為感到深深的自責。
他今天來到這裡不為別的,只想跟常老師的助手小芸單獨聊聊,希望對方能夠給他一個贖罪的機會。
開門走進那間熟悉的接待室,小芸正坐在電腦前一邊哼著歌一邊檢視資料。也許是因為常老師的傷情日漸好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工作了,小芸的氣色看上去比前幾天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