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昕愣了一下,轉身看著他問:“你是小孩子嗎?做個噩夢就不敢自己睡覺了?”
顧凇苦笑著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關於我逃跑的那天……”
“你是說監獄暴亂的時候?”
“我想,我大概知道自己是怎麼從監獄裡逃出來的了……”
2015年9月30日那天早上,顧凇和姚江月一起逃出監獄過後,意外得知了秦宇被組織的人囚禁在地下五層的研發區。為了救出秦宇,他拿著姚江月的門禁卡,隻身一人返回了危險重重的地下監獄。十分不幸的是,當他來到地下五層的時候,呈現在眼前的已經是一片悽慘狼藉的景象。
他來不及救秦宇,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的面前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當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宇逐漸變冷的屍體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實驗室的門口有一名危險的逃犯。
是一聲劇烈的槍響把他從悲痛中拉回到現實。他轉過身來,看到一具犯人的屍體橫躺在門口,身體下方湧出大量的鮮血。幾秒鐘後,一個身材清瘦的男人跨過那具屍體走進了實驗室,嘴角帶著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微笑。
“好險啊,差一點兒你就要被他殺死了。”
“是你?”顧凇驚詫不已地看著那個人,十分不理解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呵呵,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沈航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也許是因為,我們說好了要在監獄外面一分勝負吧,所以我不希望你死在別人的手上。”
“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嗎?”顧凇說著舉起了手裡的槍,瞄準了沈航的心臟。
“尉遲,我可是剛剛救了你一命。”沈航提醒他說道,“你就是再沒人性,也不能轉眼之間就殺了你的救命恩人吧。”
“你……”顧凇憤怒地咬了咬牙齒,手指竟然開始情不自禁地發起抖來。在他面前的,是近年來最惡名昭著的犯罪集團首領,他完全可以趁這個機會殺掉對方,替社會除害。他對自己的槍法很有信心,知道在這樣的距離之下,自己十有八九會擊中目標。可是此時,他的內心卻在動搖,他很想開槍,但是手指卻不聽他的使喚。
沈航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時間緊迫,我就不陪你在這裡逗留下去了。雖然我不清楚你在這裡做什麼,但你最好別稀裡糊塗地死在這兒。”說完,沈航轉身離開,順手拿走了門口那具屍體手裡的槍。
“你等等!”顧凇叫住了沈航,身體依然保持著舉槍瞄準的姿勢。
沈航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道:“來找我吧,我等著你。我們之間的恩怨到外面的世界再解決。”
“你給我站住!”顧凇又喊了一聲,手抖得更加厲害了。沈航沒有再理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直到沈航的背影徹底從視線中消失,顧凇也沒能下定決心給對方致命的一擊。身為一名警察,他剛剛竟然被那個該死的人販子救了一命。他軟弱了,動搖了,矛盾了,糾結了。他錯過了殺死沈航的大好機會,親手放走了那個危害社會的魔鬼。
“沈航走掉以後,我跟秦宇的遺體做了最後的告別,很快也離開了監獄。”顧凇喘了口氣,繼續回憶道,“重新返回到地面後,我試著去找姚醫生,可惜沒能找到她的身影。我一路朝著東北方向的村莊跑去。大概到了中午時分,我感到很疲憊,頭疼得厲害。我坐下來休息,不知不覺就靠在一棵樹上睡著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頭疼不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看著自己的處境,我很迷茫,一時間記憶變得非常混亂。再之後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聽完了顧凇的敘述,鍾昕默默地點了支菸。沉思了片刻,他悠悠地說道:“想不到,沈航那傢伙真的從監獄裡跑出去了,他做事確實很有魄力啊。”
“媽的,偏偏被那個混蛋救了一命,想想就覺得很恥辱。”顧凇罵了一聲,握著拳頭在床上猛砸了幾下,以發洩心中的憤怒。
“果然是一段不太光彩的回憶,難怪你的大腦有意識地將它封鎖起來了。”
“暴亂事件中跑掉的犯人肯定不只沈航一個。真不曉得到底有多少麻煩的傢伙重新‘迴歸’社會了。”
“看來我們要對付的敵人還真是不少啊!”鍾昕苦笑著說道,隨即就露出一副十分嚴肅的表情,試探著問道,“既然你已經想起了當時發生的事情,那麼,關於秦宇死前留下的資訊,你有什麼眉目了嗎?”
顧凇愣了一下,腦海中飛速閃過一串血紅色的數字。“是一組座標。”他確信無疑地回答道。
“怎麼又是座標?”
“秦宇說,那是另外一個……”
“另外一個什麼?”
“他沒說完。但是我想,那組座標應該指示著另一個研究基地吧。也許監獄暴亂事件過後,組織的人全部都撤離到那個地方去了。”
“你能回想起那組座標是什麼嗎?”
“對不起,關於那個,我的記憶還是有點兒模糊……”顧凇低下了頭,雙眉緊鎖,眼神變得憂鬱而迷離。看到顧凇又要陷入之前那種痛苦壓抑的情緒裡,鍾昕輕輕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他說:“沒關係,你慢慢想就好。我和喬支隊長都不會為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