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聰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詫異地看著顧凇越發蒼白的臉孔問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有……”顧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抓著樊聰的肩膀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屍體呢?屍體在哪兒?”
“劉法醫還在殯儀館做解剖呢,怎麼了?”樊聰莫名其妙地回答道。話音剛落,顧凇“滕”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把推開剛剛走進來的同事,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會議室的大門。
他全然不理會旁人驚詫的目光,一路往樓下狂奔而去,直到結結實實地撞上迎面走來的一個人,被狠狠地罵了一句,他才捂著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停在了原地。
“你他媽急著去投胎啊?”被撞的人十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說道,原本就陰沉嚴肅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站了一會兒,顧凇正要抬腳開溜,喬升一把揪住他的後脖領子,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是往哪兒跑啊?趕緊跟我回去開會。”
“我想去看看死者的屍體。”顧凇一邊說一邊掙脫,喬升卻扯得更緊了,“老劉還在做進一步的解剖,先回去看現場照片吧。”
“不行,我要去解剖室。”
“你別鬧了,趕緊跟我回去。”喬升不耐煩地呵斥道,扯著顧凇的衣服就把他往會議室的方向拖去。顧凇頓時被惹火了,哪裡還管得了對方的身份,扯著嗓子就不客氣地吼了一聲,“你放開我!”
喬升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抗嚇了一跳,一愣神兒的功夫,顧凇已經甩開他的手跑出了好幾米遠。喬升焦急地看了下手錶,又無奈地看看顧凇逐漸遠去的背影,眉頭一皺竟也快步跟了過去。
顧凇的反常之舉讓喬升倍感疑惑。反覆勸阻無果,他擔心顧凇情緒不穩定在路上出事,便主動給顧凇當起了司機。
二十分鐘後,兩人一起來到市局法醫學屍體解剖檢驗室。
劉法醫納悶兒地看著這兩個舉止怪異的人,正想問喬升出了什麼事兒,顧凇就一個箭步衝到瞭解剖臺的旁邊。冰冷的解剖臺上躺著一具成年男子殘缺不全的屍體,雙手和雙腳都被整齊地截斷。由於腐敗氣體膨脹後形成“巨人觀”,此時已經無法辨認死者的長相。
由於精神高度緊張,顧凇幾乎沒聞到解剖室裡令人作嘔的味道。他粗略地掃視了一下那張恐怖至極的臉,隨即將目光落在死者的腰間。幾秒鐘後,他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劉法醫,“劉主任,死者生前有沒有做過闌尾摘除手術?”
“沒有啊。”劉法醫確信不疑地回答道,接著又好奇地問喬升,“你們這麼快就找到屍源了?”
“還沒有。”喬升搖了搖頭,一知半解地看著顧凇。只見後者依舊死死地盯著解剖臺上的屍體,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顧凇半天不說話,喬升忍不住急切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認識這名死者嗎?”
劉法醫和兩名助手也一臉期待地看著顧凇,等待他的回答。如果現在能確認死者的身份,接下來的屍檢工作會變得相對輕鬆一些。
過了半晌,顧凇才緩緩地吐出一句令人大跌眼鏡的話來,“對不起,是我搞錯了。”說完便低垂著頭,跌跌撞撞地走出瞭解剖室,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
雖然只是虛驚一場,顧凇的心情卻沒有因此放鬆下來。相反,他越來越不敢想象秦宇失蹤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從警這麼多年,他知道秦宇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但真正要面對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內心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衝進解剖室的那一刻,他內心的恐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那些受害者家屬辨認屍體時的心情。自己尚且如此,舒晴又該怎麼面對?
想到這一點,他忽然很難過,因為他知道,那些他不想面對,也不敢面對的事實,終有一天還是會以最殘忍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