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炎夏,尉繚休憩時間出外打量這個強國之都,他當初看到秦王的面相,本認定他是個刻薄寡恩之人,為何會有變故呢?
沿河街道一棟木屋旁立在水中一個怪模怪樣的大木輪,黔首們手中提著著沉重的袋子,一個個輪流進入木屋,不多時就帶著變小不少的袋子出來。
“老丈你們在此作何?”尉繚實在好奇難耐,忍不住問向最末尾的一個老人,看他頭頂褐色包巾卻是一個公士。
原本正與前面之人交談的老公士被嚇了一跳,看到身後居然是個從未見過的大官,忙準備跪拜行禮。尉繚連忙止住對方,向他解釋說:“老人家勿要多禮,你這是為何等在此處?”
老公士爽朗的笑笑露出了缺失幾顆牙的口腔,他朝王宮的方向拱手說:“都是大王憐惜子民,特意設水車造福民眾。讓我等力薄口鈍之人也可吃喝無憂。早些時日大王公佈了豆腐與麥粉食物,城中老人想在自家做也不方便。如今有了這水磨家家支付一點穀物便可得麥粉食用。”
尉繚這些日子被秦王使喚的不停,也未曾來過街市,倒是不知道城中竟然有了這麼大變化。他與老丈告別,繼續沿河走下去,發現每隔不遠就會有一個水磨在河邊運轉,如此便民,莫非是自己的相面術未曾學精?
朝堂上諸臣子對秦王推廣水車,風車倒是沒有太大異議。儘管這樣又要讓城舂之人失去刑罰,也不是不可以換成別的比如製衣,秦軍四處征戰除了可以自備衣物,還可花錢向官府購買。若是能多做些出來,也能為當地府衙創收,若是考核得“最”更是可以早早升遷,何樂而不為。
只是國君召一女童入少府為工師實在有些令他們目驚口呆,儘管這是一個先例,少府卻是國君私產,他們倒是沒有理由反對。然而若是有一日,朝堂上也有了女子為官,他們必定會口誅筆伐,誓死捍衛他們的獨有的權利。
呂公帶著兩個兒子從國學回來時,還對咸陽城不過短短半月竟然又增了新鮮事物表示驚歎。歸家後才聽大女兒竟然憑藉功勞升任工師,他驚異的盯著有些羞澀的長姁問:“莫非這外面傳頌的呂氏水車是我兒所做?”
“正是如此。阿父每一架水車都標註了師姁呢,國人都快知道有一個女工師監製了水車製造。”呂雉笑眯眯的將這個訊息說給呂公聽,她對自己長姐先一步揚名並無嫉妒之意,有此能力得到秦政賞識是她的榮譽。
她當初製作踏錐只是為了有一個進身之階,卻不是真的喜愛這些百工事物。與那些木頭機械比起來,她更喜歡的是縱橫捭闔,更喜歡的是秣馬厲兵征服天下。隨著時間的過去,秋季已經近在眼前,她即將以一己之力撬動整個天下大勢,每每想到此處她都激動的渾身戰慄不已。
“只是我兒名聲遠揚,日後恐難婚配!”呂公儘管認為長姁製造的水車有功於國,卻不得不為她將來的婚嫁愁心。時人雖有招贅習俗,贅婿卻被秦法嚴懲,如此雖是工師卻也難得國中小官吏鍾情,更大的官員卻也不一定喜愛離經叛道的女兒。
他皺著眉頭像是為未來愁心,卻渾然忘了長姁如今不過黃髮垂髫,哪需要如此緊張。
“父親勿要擔憂,若是未來有兒郎不願娶姁妹,我帶著大兄打上前去為必讓他娶了妹妹。”呂釋之看上去成熟些許,張口卻還是不過腦子的混賬話。
呂公伸手拍了呂釋之頭一巴掌,吹鬍子瞪眼的盯著他:“你在學堂學的法竟然全忘了不成?”
有了呂釋之的打岔,一家人才不在糾結還未發生的事了。隔日早餐時一同用餐的樂子面色紅潤春意盪漾,還被不知人事的長姁疑問:“阿母臉色不好,莫不是病了?”
原本要恢復的面色,瞬間又羞紅一片,樂子伸手悄悄擰了呂公腰間軟/肉一下。呂公忍痛還要面色不變的解釋:“夫人今早被熱到,所以有些暑紅不足為奇。”
長姁還想問為何早上竟然會被熱到,明明最熱的時候是午後。呂雉心裡好笑卻拉了拉長姁的袖子,止住了她的行為。
宮中秦政正坐於案桌後聚精會神的正在聽韓非的講學,他聽到“上下一日百戰……”一句時,激動的手拍大腿:“正是如此,先生大才。”過激的反應倒是讓韓非嚇了一跳,他支支吾吾的想要自謙一番,被秦政制止。
“先生之言真是讓寡人茅塞頓開,寡人願聘請先生為博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秦政真摯的看著韓非再次提議。
他支支吾吾的再次拜謝了秦王的邀請,表示自己不能擔任博士。韓非不願為官的原因一則是深戀故國,他出生至今無一不是憑藉韓王恩澤,若是出仕於秦心中不安。二則是自己口吃不能與人當中辯論,每每總要被人嘲笑,為官經常不得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