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塊錢!這都夠我一年工資加拐彎了,他他媽窮瘋了。”
“爸不能給他啊,他他媽跟二姐離婚,咱都沒要他錢,他憑什麼管咱家要錢啊。您先讓他把二姐這些年的工資給拿回來。”
見自己的四女兒與小女兒也開始“逼宮”,老爺子索性也不解釋了,直接就道:“你們不懂,都閉嘴。”隨即又衝大姨道:“後天星期二,半天,把錢拿回來。”
“我不拿!”大姨異常堅定道,接著又一臉委屈的望著母親道:“您知道這電視號多難弄呢嗎?我們家老吳託了好多人才弄來的,這又送禮又給人辦事的,連定金都給人交了,現在不要了,那這錢不就白花了嗎?”
“是啊.....”其餘眾人剛要附和,老爺子就打斷道:“都閉嘴,小吳花了多少錢我出。”
“這是錢的事兒嗎?我是因為心疼錢嗎?給咱家辦事我什麼時候心疼過錢?我是不想讓您被內王八蛋牽著鼻子走。”大姨委屈吧啦的哭訴道。
“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老爺子異常嚴肅道。
自此屋裡的女人們再沒人敢說話,房子頓時安靜了。
而早就偷偷坐直了身子,一直都在聆聽著屋外聲音的張賀,卻在此刻一下子好似“定了格”,腦海中立馬就翻出了1990年他姥爺提出要購買廣渠門的那套祖宅時的場景。
那一次也是他的姨媽們,用比這次還要強烈數倍的情緒,以“買房不值”,“交幾十年房錢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如果買了房,屋內施設壞了,房管所可就不管了,得自己花錢”,“您可千萬別聽風就是雨,誰知道政策會不會一時一變啊。”等諸多看似是在為家族著想的理由來阻止姥爺的決定,但老爺子卻也如今天般不為所動,一樣只用了短短數語就穩定了局面。最終以13000元的價格就買下了後來被她們爭相搶奪的那所祖宅。
“為什麼我就沒有姥爺這種品質啊?跟姥爺一起生活的那14年裡,我都幹嘛去了?為什麼在面對壓力時,姥爺能那麼淡定,而我卻總是那麼糾結,總是會給自己找一千個貼近信仰的,看似高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說服自己妥協。我所有的遺憾究竟是因為有“小人作祟”?還是...?”
不同時空卻又不盡相同的畫面,不由得讓張賀開始反思。“是我自己,一直傻了吧唧沒心沒肺的在姥爺的羽翼保護下忘記了“成長”;是我自己,一股腦兒的將其所有的不如意,全部歸罪於姨媽的絕情與;是我自己,每次都主動選擇放棄抗爭,將本可以順風順水的人生親手給毀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懦弱和迂腐。”此刻的他終於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頓悟。
言歸正傳,老太太見終其一下午,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兒再敢去提起“錢”與“房”的話頭,轉而一個個的要不就倚在大屋的床上與自己閒聊,要不就拿著大鐵盆去院裡洗衣服,要不就索性也進到裡屋眯上一覺,要不就拉著張母出外散心,一派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沒聽過的樣子。這不禁讓老太太甚是著急,於是乎待晚飯過後送別了三個女兒,讓剩下的兩個女兒睡進了東耳房,且身邊的大孫子張賀也沒了聲響的時候。老太太這才在床裡隔著張賀推了推老爺子道:“沒睡呢吧?起來跟我學學,你到底跟小趙怎麼聊的啊?”
老爺子聞言,向上正了正身子,面無表情的說道:“這小趙啊,我真是沒看錯,他就是一個養不熟的家雀兒。”
“他想要什麼錢啊到底?”老太太小聲問道。
“哎,不是他要的,是我主動說的...”老爺子話沒說完,老太太就立刻皺起了眉,打斷道:“你主動說的?你有毛病啊?他跟咱閨女離婚,你這當老丈杆子的還上趕著給他錢。”
“我想讓他把分下來的房改成咱閨女名。”老爺子輕聲道。
“他傻了?把新房改成麗雲名。”老太太道。
“是啊,所以他一開始也沒吐口,說了半天也只是說,就算離了婚也是一人一間。”老爺子道。
“那不就完了嗎!一人一間,天經地義。”老太太道。
“這不是長久之計!”老爺子說著翻了個身,將臉衝向老伴道:“你想沒想過這以後怎麼辦?莫不說他是不是現在外邊就有人了,就算是沒人,你就真放心還讓咱閨女跟他住一塊啊?就咱閨女這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不得受他欺負呀?這要是以後他再領家來一個,你說麗雲受得了受不了?”
“不讓麗雲去不就完了,讓麗雲以後跟咱們過,反正房子又沒長腿兒,也跑不了,永遠都有咱麗雲一份。”老太太不屑道。
“有房不住?麗雲心裡不鬧騰啊?”老爺子道。
“他一人住,讓他一人交房錢,咱還省了呢?鬧騰什麼呀?”
“他可能給你交嗎?這麼多年馬路對過房錢誰交的?”
“那就給屋子鎖起來,讓他進不去。”
“防君子不防小人,對他沒用。”
“那你說怎麼辦?要不咱不要了,讓他給咱錢!”
“你糊塗!怎麼能不要呢?這麗雲以後跟咱們過,是不是得覺得比姐姐妹妹矮一頭,這要是再沒房,以後再沒咱們了,你讓她怎麼辦?更別說這還有貝貝呢?這貝貝男孩子,長大了是不是得結婚娶媳婦?這沒房能行嗎?不得寄人籬下呀。”
姥爺的話,讓本就沒睡著的張賀瞬間有些淚目,但他一沒敢出聲,二沒敢挪動身體,只是使勁兒的控制著自己胸腔的起伏,大口大口吞嚥著吐沫,讓淚水儘量往心裡流,
但老太太卻沒能發現孫子的異樣,繼續小聲爭辯道:“不是還有馬路對過內房呢嗎?內房不是特意給麗雲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