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姑爺執意要走,老爺子站起身道:“得,那我送送你。”其語氣雖然仍舊平靜,但臉上的表情卻一下子變得冰冷異常。
“爸您不用送,哪有老家送小輩兒的呀?”張父露出一臉極其難看的笑,邊說邊尷尬的瞅了瞅屋裡的眾人。
“爸我跟您去!”一直沒吱聲的四姨板著臉追了過來。
“照顧你二姐去,跟貝貝把早點吃了。”老爺子回頭冷冷道。
隨即便拍著張父的後背走出了病房。
四姨極不情願的扭回身坐回到了凳子上。一時間也不知該怎樣去安慰自己的姐姐,只得有些無所適從的將她的手搭在了姐姐的腿上,紅著眼若有所思的愣起了神。
而張賀自然也沒了剛才的那股怒氣,取而代之的全是對母親莫大的心疼。只見他靜悄悄地坐到了母親的身旁,用手摩挲起母親的後背,坐等母親開口問他話。
可是等來等去,張母卻始終沒有說話,而是就那樣望著病房門上的玻璃發呆。這不禁讓張賀感覺到了一絲害怕,於是忙試探的問了句:“媽媽您怎麼了?您說話呀?”
可是還沒等張母出聲,四姨卻突然站起身衝張賀說道:“你在這兒看著你媽?我去看看姥爺。”說罷就氣沖沖的出了病房。
“麗清你幹嘛去呀?”也不知是擔心妹妹,還是擔心張父,張母終於在此刻開了口,且立馬就要穿鞋下地。
張賀見狀忙拽了母親一把道:“媽您幹嘛呀?”
“邊兒去。”張母使勁甩開了張賀的手。
“媽,您就別管了,有姥爺呢!”張賀再次拉住母親道。
“全是你惹的禍!”張母惡狠狠地瞪了張賀一眼,一把就甩開了他,且這一甩竟差點把張賀從床上給甩下了地。
“誒,誒,誒。你這幹嘛吶?差點摔著孩子。”對面床的阿姨見狀忙向前探了一下身,驚呼了幾聲道,
但張母聞言卻沒有說話,只是回過頭來看了看張賀。
“阿姨,我沒事。”張賀笑嘻嘻的對阿姨說道。
“這就是你爸呀?你爸怎麼這樣啊?他今天...”沒等阿姨把話說完,她家的家屬就用手推了她一下,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別再說話。可阿姨卻不以為然的繼續說道:“我說張兒啊!一直都聽你姐姐妹妹唸叨你爺們不是個東西,今天見了,還真他媽不是個東西。我可看了一個真兒真兒的,今兒孩子都說出這話來了,他可是沒急也沒惱,連嘴都沒還就要走。你琢磨琢磨,他今兒是幹嘛來了?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可你別怪姐姐多嘴啊。就他這樣的,咱不要也罷。您這都是過過鬼門關的人了,你還怕什麼呀?別想不開。你聽姐姐的,跟丫你別太痴心。你這剛做完手術,好好養養腦子。你家老頭和你妹不是都跟著他出去了嗎?你就讓他們去談,操內心幹嘛呀?瞧你兒子多好啊,這麼點兒就知道護著媽了,知足吧。來,寶貝兒,上阿姨這兒來,阿姨給你拿點好吃的。”
阿姨的話猶如開啟了病房裡“話匣子”的開關,讓其餘四個病床上的阿姨、奶奶、包括身邊的家屬,也都開始發表起了自己的看法。一時間,眾說紛紜,討伐張父聲四起。
張賀本想也在此刻敲個鑼邊兒說上幾句。可當下一見母親已是無言以對痛不欲生的樣子,他又不忍再在母親傷口上撒鹽。於是,他便裝出了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好似只關心好吃的,壓根就沒聽見大家的話似的,左邊看一眼阿姨,右邊瞟一眼母親的,傻兮兮的開口問道:“媽媽,我能吃嗎?”
“去吧,謝謝阿姨。”張母扭過頭衝張賀擠出了一絲苦笑。
“看看想吃哪兒塊,自己挑。”阿姨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敞著口讓張賀自己看。
張賀笑呵呵往袋兒裡瞅了瞅,隨即眼前就一亮,驚道:“喲,銀絲酥,我這多少年都沒見過了。”說著就從袋兒裡拿出了一塊。
(銀絲酥:是用北京抻面的方法,將麵糰溜好再抻成如頭髮絲一樣細的麵條後,將其分割成段,刷上油,再捲成蠶蛹狀,最後入烤箱烤制的一種小點心。因其在製作中還會新增蜜糖,而蜜糖又會在常溫下慢慢融化,故在裝盒前需要在點心上再裹上一層白麵以防粘連。吃起來又酥又甜,且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你在吃的時候絕對不可以說話,因為你一旦出聲,就會變成會在嘴裡噴面的“小妖怪”,不僅會“傷及他人”還會弄自己一臉。但在當下的北京各大點心鋪已很少能再見到。)
“呵呵,多少年?是多少天吧?你這小孩真逗。”阿姨笑道。
自覺失言的張賀也笑了笑,隨即便舉著銀絲酥向阿姨問道:“我能給我媽拿一塊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