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不禁扭頭好好瞅了瞅自己的父親,暗道:“你這老頭哪好呀?我媽是學霸外加校花廠花,中間那兩個又都是領導,這老了老了還又騙了個年輕的。你他媽是情種嗎?”
張父則自鳴得意的突然開口道:“誒,我問你。你媽在城裡的那間平房拆遷了吧?拿著錢了嗎?”
“靠,這是又美了!又開始了!”張賀望著剛才與現在判若兩人的父親,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隨即又輕笑了一聲,才答道:“拆了,前年拆的,拿了30萬。”
“真拿著錢啦!”張父難掩興奮的抬眼看了看後座的阿姨。
“嗯。”張賀隨口應和道。
“那這錢在你這呢嗎?”張父追問道。
“啊?沒在!都給我姥姥了。”張賀警覺的答道。
“給你姥姥幹嘛呀?你都這麼大了,幹嘛不自己拿著呀?”張父提高了音調質問道。
“跟你有關係嗎?”張賀在心中回懟道,但嘴上卻挖苦道:“我姥姥養我這麼大,不得報恩啊。”
“那你要是用錢,你姥姥給你嗎?”張父追問道。
“當然啦。”張賀望著窗外肯定道。
張父聞言又看了眼後視鏡,好似玩笑道:“誒,那要是你爸我想換套房,管你借錢,你借嗎?”
“靠。這一大早起來,一沒問過兒媳婦與親兒家的情況。二沒問過婚房婚禮準備的怎麼樣,三也沒問過我還缺什麼。反到一個勁兒打聽兩個拆遷款的去向。你什麼意思啊?”張賀冷冷的瞥了父親一眼,將目光再次移向了窗外,陰陽怪氣的答道:“借,親爹有事能不幫嗎?不還都佔理。”
“那就說好了啊,等到時候你得真往外拿錢啊,呵呵。”也不知張父的情商和智商是不是早已“陣亡”。他竟全然聽不出張賀的話裡話外實則是在挖苦,竟然一下子高興起來。
而張賀則也懶得再去理他,只是在指路的時候說上一句話,其餘的時間便都看向窗外。直到車子終於駛進了朝陽陵園的停車場,張賀才在臨下車前,扭過身衝阿姨說道:“您一會兒就在接待大廳等我們吧,那兒有空調,涼快!”
可誰知一路上都是笑呵呵的阿姨,卻在聽到張賀的安排後,臉色瞬間一沉,很是不悅的看了一眼正在拔車鑰匙的張父,道:“這都到門口了,我也進去,”說完便拉開車門下了車。
“阿姨,不是不讓您進去,是我爸他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來,說點心裡話什麼的,您在旁邊不方便。”張賀笑呵呵的解釋道。
“想說什麼就說唄,本來就是原配夫妻,我這都到門口了,不進去哪像話呀?你們爺倆想多待會兒就多待會兒,我就給我大姐鞠個躬燒柱香就走。”阿姨邊說邊自顧自的走向了停車場門口擺著鮮花的一個攤位,也沒問價就拿起了一束白菊花。
張賀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任由阿姨手捧著鮮花跟著他們爺倆兒走進了陵園的大門。而他的父親則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在阿姨管他要50塊鮮花錢的時候皺了一下眉。
不多時,張賀便領著夫妻倆來到了列有母親墓碑的那條通道前,只見他也沒向夫妻倆去指位置,便率先趕到了母親的墓前,用手撫摸著墓碑低聲說了句:“媽,我爸來看您來了。”隨之他的眼睛就溼潤了,因為這句話他足足等了十三年。
而張父卻在離張母墓碑還有幾米遠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將雙手合十在了自己的鼻下,盯著墓碑上“張麗雲之墓”五個大字發起了呆。也不知這個曾經傷害並拋棄過墓裡之人的人,此時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反正直到最後他也隻字未吐。
而阿姨則迅速將她買的那束白菊花放在了墓蓋上,並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一盒香,從裡面扥出了三根,將其點著後,恭恭敬敬的舉到墓碑前說道:“大姐,我來看您來了,您兒子明天就要結婚了,您以後多多保佑他們父子倆,讓他們都平平安安的。您在那邊就放心吧,錫環以後有我照顧,妹妹給您上香了。”說完便將她手裡的香插進了墓前的香爐裡,起身鞠了三個躬。
“大姐?妹妹?靠,真是服了。演民國戲還是宮廷劇呀?真把自己當小的了。我爸是老爺還是皇上啊?您知不知道,您可都是四姨太了!”本來在阿姨說到前半句時,張賀是有些感動的。但聽到後半句,他卻頓時有種父親高高在上,而母親不過是父親的一件附屬品的感覺,這讓張賀著實有些無語。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今天給他留下好印象的阿姨,竟然會“傳統”到如此地步。他有些後悔剛才沒堅持自己的安排,讓這位“傻阿姨”跑這兒來“噁心”母親。但同時他也對這位阿姨多了幾分同情。
繼而待燒過了香,磕過了頭,在心裡默默地跟母親說了一遍媳婦與親兒家的情況,向母親承諾會在十月初一送寒衣之日帶著媳婦來看望母親,張賀這才慢慢站起身,回過頭對父親說道:“怎麼著,我先跟阿姨出去,您跟我媽說會兒話?”
“不說了,走吧。”張父終於從嘴裡發出了聲。
就這樣,一行三人又重新回到了車裡,開回了張賀姥姥家。一路上張賀也懶得在跟父親費話,只是在臨下車前,不失禮貌的客氣了一句:“怎麼著,這都中午了,請您們吃頓飯啊?”
“你請啊?你請我們就去。”張父笑嘻嘻的說道。
“靠,靠,靠,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得,我請就我請,茲當是佈施了。”張賀望著父親那張已被笑容擠壓的滿臉橫溝的臉,說道:“掉頭吧,光明樓有個福順居,那兒菜還行,我平時老去那兒。”
阿姨看了看張父接話道:“不去了,不去了,你爸跟你逗呢,我們回去了,下午還有事呢。”
誰知張父卻說:“兒子上班了,請老子吃頓飯怎麼了,走。”說著就又發動了汽車。
“呵呵,行!哎呀!我這輩子誰也不服,就服您啊。”張賀拍了拍父親的肩膀,對父親說出了“心裡話”。
閒言少敘,待進了飯館,點完了菜,且三人已吃了一會兒後。阿姨才突然放下碗筷,從包裡拿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擺到了張賀面前的桌子上,說道:“這是給你的喜錢。”
張賀又驚又喜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封道:“不用。”
誰知阿姨頓時臉色一沉,很是不悅的盯著張賀的眼睛說道:“怎麼著,是嫌少啊?”
“不是!”張賀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阿姨又瞬間放鬆了表情,說道:“不是就拿著。一萬塊錢,看能買點什麼就買點什麼。”
張賀看了看低頭不語,只顧著往嘴裡填菜的父親,說了句“得”,便把信封塞進了褲兜。
“這就對了。”阿姨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但她的一喜一怒,卻讓張賀感到她並不是自己早上認為的那個“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