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華城外,大量的難民奔湧而出,組成一條條黑色長龍,不斷向更遠的郊區逃去。
不管老人還是小孩,又或是俊男靚女,都被市內的黑煙燻得黑黢黢一片,整就是一個剛從火場裡剛逃出來的難民。臉上無不帶著惶恐和急迫,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的奔逃,讓他們的腳步已經明顯不穩,卻仍拼盡全力向遠處逃命。
大部分都很難看出原本的職業,驚慌失措的他們,難以保持平日裡的優雅與從容,此刻,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不少人都衣衫襤褸,有一些甚至遍體鱗傷,身上做了簡單的包紮,還能看到流血,由家人或朋友揹著逃命。
身邊時不時有軍車路過,沿途從上面下來幾個軍人,開始幫助指揮難民們逃離,而更多的軍人則是逆流而上,眸子深處有一絲恐懼和害怕,但臉上卻無比剛毅,讓難民們看得一陣心安。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快看,空中,軍用運輸船,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人群聞聲紛紛抬頭向高空望去,果然看到一架架軍用運輸船從遠處而來,噴射著淡藍色尾焰,向溪華城方向駛去。
在灰濛濛的世界裡,那前進的尾焰卻異常耀眼,像一顆顆劃破夜空的啟明星,刺亮昏暗的天地,讓下方的難民看得心情澎湃,一個個停下慌亂的腳步,向著天空高聲呼喊“加油!”
他們知道,這些逆流而上的,衝向戰場和燃燒著的城市的,都是能上天入地的修仙者,但此刻他們不再高高在上,他們在為家園而戰,也在為守護他們而戰!
此刻他們也是軍人!
將為他們報仇雪恨,驅逐妖獸,奪回家園的軍人。
像有一道無聲的命令傳開,地面上所有的普通軍人此刻全部立正,對著高空,行了一個鋼鐵澆鑄的軍禮,目送瞾盟的運輸船朝戰區中央駛去。
人群見此,也抹去眼角的淚水,右手成拳,與目光一同,指向高空!
青年如此,婦女如此,老人也如此,就連稚嫩的孩子,也停下了惶恐的腳步,咬著牙強忍失去親人的悲痛,將一隻粉嫩卻燻黑的小拳竭力伸向空中。
空氣中黑色的灰燼依然在飛舞,刺鼻的氣味越來越濃烈,飄蕩的煙塵燻得人眼睛生疼,但即使這樣,沒有一個人做多餘的動作。從高空看去,滿地逃難的人群,像是一根根佇立在郊區的石像,一動不動,向最可愛的人致以最高敬意!
禹飛感受到運輸船在不斷的攀升,他靠在舷窗邊,看向下方人群,嘴角漸漸勾起一抹溫暖的弧度。
作為修行者,目力驚人,以至於下方每個人被燻黑的臉龐,破爛的衣衫,流血的臂膀,甚至是眼邊的淚痕,他都能看清。
自然也能看清他們此刻臉上的敬意和期盼。
在長長的難民隊伍中,有一個小男孩,躺在擔架上,由瘦弱的護士抬著,此刻也高高舉起右手,看向運輸船,嘴角露出堅強的笑意。
另一個小女孩,靠在父親的背上,雙手無力的耷拉著,但卻使勁扭動脖子,抬起頭,瞪著純真的大眼睛,目視著運輸船,嘴角也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禹飛勾起的微笑忽然繃不住了,變成燦爛一笑,露出白牙。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為這世界做點什麼,至於理由,眼下不就是嘛。
他們值得守護!
以軍人的名義,以修行之人的名義,以一個人族的名義!
隨著運輸船的升高,人群漸漸模糊了,變成了一條條黑色的長龍,禹飛收回目光,喃喃道:“你們的堅強,我,確實收到了。”
禹飛感知了一下瞾盟其他成員,看到他們臉上也盡是肅穆和莊嚴,責任感已經將他們的傲氣或者恐慌衝散,剩下的只有內斂的殺氣。
人的悲歡喜怒真的無法相通嗎?未必吧,只是沒遇上對的人,所以才覺得這世界,冷漠而無情。當遇上對的人,你會重新感覺到,這世界溫暖如春。
也許起初上帝創造強者的目的是為了扶持弱者,但人畢竟是人,記憶會淡,於是強者忘了義務,而弱者忘了感恩。
但此刻,強者記起了義務,弱者想起了感恩。
戰爭和災難便是如此,讓人們失去現有的東西,卻也讓人們拾起曾經拋棄的東西。
這時,費子墨傳來報告道:“地方火力部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進行火力壓制,不過他們使用的都是普通炮彈,殺傷力不足,對於高階妖獸,只能短暫壓制。”
禹飛點頭道:“足夠了,讓他們開始攻擊吧。”
數秒後,大地震顫,發出陣陣轟鳴聲,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陣陣白色煙霧升起,隨後無數的火舌噴湧,每秒上千枚炮火射向溪華城高空,隨後精準的控制在空中爆開。
無數的炮火,遠遠勝過新年的煙花,將整個天空化成一片火海。
前面一個炮彈的火力還未完全消散,後面一個又緊跟著來了,爆炸疊著爆炸,火光壓著火光,以至於連修士的目光都無法穿透,看不見地下的溪華城。
剎那間,溪華城上方空域傳來無數的嘶鳴吼叫,數以千計的飛行類妖獸痛苦地拍打翅膀躲避格擋,但炮火太猛烈了,根本躲不開,身上像是被安了貼身炸彈一般,來回爆破,很快,妖獸群便如雨點般墜落。
只有那少數結丹期妖獸才僥倖逃離火海,怒罵著四散逃離,其餘築基期妖獸,雖然不死,但也免不了血灑長空,墜落到溪華城內。
而瞾盟的運輸船也藉助地面的火力掩護成功抵達溪華城上空,底下是無盡的炮火組成的火力網,可惜城中還有不少平民沒有撤離,不然可以直接傾瀉下去,即使殺不死結丹妖獸,也可以讓築基妖獸全部受創,大大降低敵方戰力。
一分鐘後,炮火驟然停止,天空只剩下瀰漫的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