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權說他知道答案,浣玉衡便相信他知道答案,二人如有默契般不再提及木先生曾經的囑託。
看著坐在青石上既有落寞又有惆悵迷茫的師兄,浣玉衡忍不住道:“其實你很累吧?何必呢?”
“我不想,但不能。”李天權輕輕搖頭,臉上標誌性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
只有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他才會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而對他來說,除了木先生與浣玉衡之外,其他人都被定義為外人,無一例外。
回答雖然簡短,但浣玉衡還是能聽明白,因為李天權就是這樣的人,一個不會勉強別人,卻永遠在勉強自己的人。
他並不想下山,或者說,他真正牴觸的是融入到複雜的社會中去。
對李天權最瞭解的人是誰?浣玉衡嗎?不,是給他養大的木先生。
就因為了解這位大弟子,所以木先生才會對李天權坑師弟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木先生知道,想讓李天權融入到正常社會中比浣玉衡要難太多。
然而讓木先生失望的是,李天權每次下山竟然都只去附近無人的山頭溜達,根本不在山下小鎮中逗留,也就是他的這一舉動,才讓木先生有把他倆攆出山門的想法,並付諸於行動。
木先生想法也不復雜,之所以把他倆都送下山是因為他覺得就攆李天權自己不太合適,在他眼裡李天權還只是個孩子,而他擔心的便是李天權不懂他的意思而心生彆扭、或者不平衡等等情緒。
不得不說,木先生雖然是個萬年撲克臉、腦回路無比清奇的神人,但在養孩子方面考慮的還是蠻周到的。
所以說,他既然能琢磨這麼多,那是怎麼就把倆孩子養殘了呢?
李天權的迷茫別人不清楚,因為他對外永遠會用那完美無瑕的偽裝,但浣玉衡很清楚,因為他能看到隱藏在微笑之下的本質。
李天權是一個懷舊的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背後藏著的是對連雲山的思念,同時他也明白,從下山的那一刻起便已回不去了。
所以他茫然,茫然的是對日後生活的安排,因為這些他從未經歷過,或者說,他從未想過去嘗試。
為什麼修煉?因為木先生讓他修煉,所以他便努力修煉。
為什麼下山?因為木先生讓他下山,所以他便下山遛彎。
他一直是一個很聽話的人,從來都是,只要給他一個理由,那他便會行動,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的境界才會高過師弟一個品級,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比自主性比較強的師弟實戰能力高出許多。
而現在,他失去了理由,只因木先生這次給出的指令實在太過籠統,要從一句“你們出去玩去”去找到自己的目標,實在不是李天權能做到的。
找不到前進的道路,這便是李天權迷茫的原因,同樣,也是他沉迷於酒水所帶來的虛幻世界的理由,而這一切,浣玉衡再清楚不過。
“葬花劍法很適合你,因為你一向都比我執著,也你比我懂變通,但你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所求的結果永遠都不會改變。”浣玉衡如此說著。
執著與變通看似矛盾,實則不然,只因那永遠相同的結果。
就如李天權曾說的話,劍法再複雜的也只是過程,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擊中目標。
只因他人是如此,所以對劍的理解如此,所以他學習的才是繁瑣複雜且精準的葬花劍法,而浣玉衡所掌握的則是簡單粗暴但攻擊廣闊的泣天劍法。
不同的人,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理解,正如不同的劍法,正如現在的茫然與明朗。
“執著並不是缺點。”李天權習慣性的為自己做出蒼白辯解。
“但對現在的你來說是。”浣玉衡從自己袖子裡拽出一壺酒,輕泯兩口道:“有時候你真不該那麼執著,偶爾當傻子的感覺也挺不錯,你不想試試嗎?”
“並不想試,而且我不適合。”李天權輕笑一聲道:“其實你想的東西一直比我多,只不過你從來不願意去表現罷了。”
“哈,真不願意聽你這麼說,搞得我心和你一樣髒似的。”浣玉衡不可置否的笑笑,隨即說道:“定個目標吧,雖說是出來玩,但你覺得被先生看見你現在這樣先生會怎麼說?或者,你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先生想看到的嗎?”
是先生想看到的嗎?一定不是,先生如果看到自己的樣子一定會很心塞吧……
再想想木先生的損嘴,李天權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雖說不會給自己什麼懲罰,但還不如捶自己一頓來得痛快呢。
想到這李天權從袖子裡摸出一壺新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口,這才對浣玉衡說道:“目標什麼的不如你幫我定下如何,你應該知道這是我最不擅長的。”
“你確定要我來?”浣玉衡像早有預謀似的壞笑道:“我聽說歐陽悵秋很喜歡你。”